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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清凉忽然从口中流入,滋润到全身。铁骥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蹬,头顶忽然一亮,一团淡黄色的光渐渐浮现出来,像在雾里晃动。他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能看清那是一团烛焰,离自己很近。烛焰旁边坐着一个人,熟悉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醒了?” 铁骥怔怔地看着他,黑暗之中这一团淡淡的光温暖无比,安定无比。那个人坐在灯焰旁边,平静地说话,仿佛即使是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铁骥挣扎着要起来。李越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也不去搀扶。直到铁骥满头大汗地跪起身才淡淡加了一句:“有什么事坐着说就行了。” 铁骥摇摇头,挣扎着跪直身子,觉得每一道伤口都在叫嚣。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眶蓦然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决堤而出,他扭着头想躲开那灯光。李越在这个时候扣上了灯罩,屋子里立刻昏暗下来,只能隐约看到人的轮廓。一切都自由了,给人自由的黑暗笼罩着一切,让所有的情绪可以肆意奔流。过了很久,李越才再次开口:“说吧,要我到哪里去救铁骊?” 铁骥吃惊地睁大眼睛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清:“你,你怎么知道—” 李越轻轻哼一声:“你在我面前下跪,不就是为了他吗?” 铁骥茫然,良久才喃喃道:“我,是……我,我不能……” “他在哪?”李越打断他沙哑哽咽的声音,再让他说下去,这个笨蛋可能就会哭出声来。 “不知道。有人在祭田那里劫走了他,我在半途想救他,也失手被擒,醒来时已经身在地牢了。” 李越目光一闪:“你怎么知道铁骊关在祭田?” 铁骥摇摇头:“我并不知道。只是不敢在城内安身,每晚城门关闭前出城宿在野外,偶然碰到。” 李越微微有些失望:“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以为我死了,装在麻袋里运出来扔到乱坟冈子……” 李越看过他身上的伤,除了刀剑之伤外,全是用刑的痕迹:“他们对你用刑?撬不开铁骊的嘴吗?”按说铁骊才是正主,能说出来的东西肯定也比铁骥更有份量。 铁骥沉默良久,才低声说:“是……他让他们对我用刑的。” 李越眉头一皱:“他?”是铁骊? 铁骥在黑暗中黯然闭目:“他要知道,我对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他,只有陆州,但……他并不相信。”这几个字说得艰涩无比,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 李越也沉默了一会,才尽量柔和地问:“这样,你还要去救他?” 铁骥呼吸急促,半晌才缓缓说:“我年幼时,因为母亲出身低微,又不懂自己隐藏,招来不少嫌忌暗算,若不是王妃伸手保护,我们母子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母亲临终之时有遗言嘱我,令我凡有一口气在,必要护着他。如今……只有他负我,没有我负他……”情绪激动之下,最末几个字终于变了音调。 李越微微一笑:“是么?那可是你的事,我又为什么要救他?” 铁骥哑然。他重伤诈死逃出地牢,全无头绪之下第一个想法便是来找李越,那时他根本没有想过李越可能不救他,也没有想过李越根本没有去救铁骊的理由,只是凭着本能找来。现在李越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他如今可说一无所有,只有自己这个人,可若是现在再说什么以死相报终身为奴,他却已经违背过一次誓言了。 李越轻笑,似乎有意逼他:“要说是为了从他嘴里得到北骁情报,那我或是如今捉住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铁骥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隐约感觉到李越并没有怒意,迟疑片刻才低声道:“我,我确是无从取信于殿下……只有日后,只有日后杀身以报……” 李越打断他:“杀身以报?如果是要你死,何必费这些力气?” 铁骥更加茫然,偏偏在黑暗中又看不清李越的表情,几次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只听李越缓缓道:“你就准备这一辈子追着他,直到为他死了算完?” 铁骥呆呆看着他模糊的轮廓,更加无法回答。李越微微一笑,道:“你从来没想过,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是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命是自己的,并不是铁骊的。你是他的兄弟和伙伴,不是他的奴才。” 铁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的确,自从他和母亲陪着铁骊一起来到南祁,他的生命,就只剩下了对铁骊的忠诚,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他的母亲本是铁骊母妃的婢女,更不用说他幼时还曾受过王妃的恩惠,他的身份,若无北骁王的认同,也不过就是个奴才而已。然而眼前这个人,却说他是铁骊的兄弟和伙伴?一个婢女之子,与王妃之子,可以算是兄弟么?他的生命真是他自己的?而不是被母亲一句遗命就牢牢束缚在以死效命的圈子里? 黑暗之中李越的声音柔和平静,却自有让人信服的力量:“当然,他如果在你眼前出什么事,你不能袖手旁观。但是如果他离得远远的,你难道还要一路跟着?” 铁骥喃喃道:“我,我可以不跟着他么?” “自然可以。他如果给你足够的信任和尊重,你就跟着他,如果不能,你的命也没有卖给他吧?” 铁骥震惊莫名。这种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命没有卖给铁骊么?难道救命之恩不必报么?什么叫做足够的信任和尊重?自己只是个婢女之子,而铁骊有王子身份,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能去要什么尊重和信任?他配吗? 李越微微一笑,声音里充满自信:“当然可以。他是人,你也是人,有什么不一样?不错,他的母亲救过你,那你呢?你没有死心塌地给他出过力??” 铁骥不知如何回答。自己是为他出生入死过,但报恩这种事,不是用牛马来做交易,你给我三头牛,我还你六匹马,大家彼此不吃亏。这救命之恩,是要用命去还的呀! “不错。救命之恩,当然要用命来还。但是,你这次为了救他,不是差点也没了命吗?” “可是……可是我毕竟没有死……” 李越笑起来:“说你是个死心眼,还真是!你没死就不算了?那你一辈子都还不完啊!果然报恩比报仇难。” 铁骥一震。报恩比报仇难?谁敢说过这样的话?但这却是事实,真的是事实啊!他这一辈子,不就是被报恩这两个字死死压着喘不过气来吗?铁骊把他当做什么?他为他在西定召集人手,什么苦没吃过,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