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他又不是家属，哭什么？
03、他又不是家属，哭什么？
优秀的年轻人总吸引更多异性的目光。 每次查房后，慕安澜总能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口看到，有人在等顾纪景出来。 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举手投足尽是成熟jiejie的风情。衣服也穿显身材的那一类，比起每天跟病号服做伴的她，女人味十足。 ……说不在意很装。 慕安澜自己都忍不住每天注意她的动向，何况是被堵在门口的顾纪景。 “……很多同龄人喜欢jiejie啊，jiejie有经济条件，也有更多的社会阅历，能提供一些帮助。”好友在她耳机里念叨，“不是本身是异性恋，我也想谈jiejie。” “你闭嘴。” “你在意什么？”好友问，“jiejie又没惹你。” “……我很穷吗，对比什么经济条件！” 慕安澜挂了语音。 好友很快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你吃炸药了？ 慕安澜回：有病脾气暴躁很正常，何况我病龄三年！ 好友：是，所以你变异了。 好友：顾纪景回国了，你知道没？ 她更无语：你说这个干什么？ 好友：他没去探望你？ “……” 慕安澜关掉聊天窗口，闷闷地躺在床上。 门外的顾纪景侧目，轻轻敲了敲门，他曲着食指，在她看见的位置，打着手势。 ——可以进来吗？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 室内传来门的响动，他的声音离她有一段距离。 轻声问，“怎么不开心？” “澜澜刚才皱眉毛的弧度，告诉我，她不太开心。” 仿佛这是大事。 “……不开心也不关你事。” 她把自己卷成蚕蛹，企图物理隔绝他的存在感。 “才不是。”被子被打开一点，顾纪景的声音灌了进去，“澜澜的心情会影响我的心情、行为，以及做事效率。” “说得那么严重，骗子，滚远点。” 脸被她推了出去。 有时顾纪景也觉得自己恶心，不怪她抗拒。 被赶走已经是他的日常，人推他的力气比前两天大了一点。 是好事，她脆弱的身体一天天被现代医疗技术修补健全。 活碰乱跳的澜澜，比他在小世界里见她的最后一面，灵动得多。 失温时，他感觉她是烫的。她也是。 他们在雪地里赤裸着相拥，汲取身体最后的温度。 她说，你怎么老阴魂不散？ 她可能不记得最后的记忆。 但顾纪景记得。骂完以后，她眼睛红了。他吻了她，她抽着鼻子，不知道是失温让人困倦、还是哭累了。 “……我好想你，顾纪景。” “我也是。” 顾纪景回应。 “……我一直一直都很想你，澜澜。” “对不起……”从她落泪的第一秒，他也跟着落泪，“让你这么辛苦。” 那一刻，顾纪景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见她。 ……要让她活下去。 还好，最终，让他如愿。 * 凌晨五点，倾科室之力，抢救一个年迈的病人。 各式各样的机器，堆积在小小的隔离病房，无力回天。 家属的哭声，萦绕在一整个十八层。 慕安澜被吵得睡不着，她偶尔有父女情过来陪夜的老爹也是。 她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 “别这么想。”老慕说，“没发生的事，不要做最坏打算。” 她抿唇，无言的郁气挤在胸腔，发散不去。 老慕问，“我去买喉糖，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夜宵？待会带上来给你。” 慕安澜说没有，他留了厚外套在病房，自己穿着薄薄的衬衣，孤单地下楼。 隔壁的家属还在哭，安慰声、哭声、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模糊得像一团乱麻。 慕安澜起身，在阳台前站了一会。外头终于消停。 “咔——” 她听到门响，以为是买糖回来的亲爹，准备说些什么话先让他回家。 还没反应，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涌来，她一个踉跄，跌入了温暖的怀抱。 和禁欲的白大褂不太相符，他的身体很热，热气带着潮气，还有一点点不算难闻的汗味。 青年的身体绷得很紧，长长的睫毛扫过她颈侧的动脉，另类的酥麻。 “……澜澜。” 顾纪景叫她。 慕安澜应了一声。 他把她抱得更紧，“澜澜。” 心脏跳动的声响，像又重又闷的大锤。 顾纪景说，“幸好……幸好……”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慕安澜拍拍他的手背，顾纪景松了一松。她转身去看他，只见他的侧脸，表情不太好，狗狗眼垂着，像落魄的巨型犬。 松开的手很快缠上她的指缝，十指紧扣。 慕安澜清楚他在庆幸什么，庆幸他还有机会——他们这么多年的默契无需言明。 她拍拍他的肩膀，再一次被抱紧。 “……澜澜。” 他重复地叫她的昵称，“……还好这回……我没有迟到。” 慕安澜记得自己说过，迟到也算缺席。 还有后半句，不然，为什么扣那么多纪律分？ 那会在初中，她和顾纪景都是踩点的惯犯。偏心的纪律委员只记她，不记他。 被她怀恨在心。以至于后来每一次，她都先顾纪景一步进教室，还是被扣。可恶。 有这个缘由，她敲诈了他很多回小卖部的酸奶。 那时的顾纪景倒是爱给，年级第一有补贴，补贴到饭卡。那些钱不能提现，被她花也是资源合理配置的一种。 “迟到也不会怎样。”她闷闷开口。 “会。”他收紧手臂，“我不想看……抢救的主人公是你。” “……可是我已经抢救过很多次了，顾纪景。” 慕安澜继续拍了拍他的后背，顾纪景的身体有点抖。 “我已经认命了。”她说。 身体一松。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眼泪，在黑夜中反射着破碎的光。 “活了那么久了……我并不觉得有多遗……” 咸涩的唇，抵住了慕安澜没说完的话。 她想告诉他，她不遗憾。活到现在已经是各方努力的结果。 好像……他不接受这个说法？ 慕安澜很认同一个说法——一般治病到最后，病人的心态已经放平，反而是家属不太能接受坏的结果。 ……他又不是家属，哭什么？ 她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皮肤肌理，钻进口腔。 顾纪景放大的呼吸声，挤满了狭窄的病房。 她听到“呃”了一声——是买糖回来的老慕。 糖纸摩擦，然后是门响。 慕安澜估摸着他又走出去漫无目的地逛，把空间都留给他们。 毕竟从小他就顺着她妈的意思，撮合她和顾纪景。 “澜澜会好好的。” 顾纪景的偏执，和小世界里见过的、如出一辙。 “这样很蠢。”慕安澜说。 “过了太久聪明的日子了，偶尔蠢一点，挺好的。”他说，“不要在这个方向继续想了，好吗？” 她“嗯”一声，“我还是很不爽。” 顾纪景说，“我知道。都会弥补的……时间、精力……澜澜……你要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