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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阴魂不散

    

第十八章 阴魂不散



    盛舒怀被送走的第十日,京城又下鹅毛大雪,比前几日更冷。

    这几日喻幼清以将军新妇身份拜访官员夫人,忙忙碌碌。

    “公主。”思盈见少女在窗侧出神,拿起披风上前,“今日风大,莫要染了风寒。”

    “无妨。”她收回目光,“宫中可有消息。”

    “禀公主,长公主已经发病,奴婢以派人查明,她身上肌肤大多轻微溃烂,只是恐怖,但并不严重。平日里同她亲近的那些人……也有相似症状,此事虽被人压下,但朝中贵眷,大多有所耳闻。”

    思盈去看喻幼清的神色,随后才继续说道:“公主……决定何时去陈家?”

    “症状发作,大概要三日左右。”喻幼清歪头,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去拨弄窗沿的积雪,冰凉触感直冲心锥,“二jiejie恰好还有四日定亲,那就……明日吧。”

    屋内静下,喻幼清将窗户又推几寸,外侧传来一阵喧哗吵嚷。

    “好jiejie,求求你了,让我见一见夫人,我知晓二公子犯下大错,可……可这是将军送回来的稀罕物,已经三日未曾进食了,奴婢……奴婢实在害怕呀!”

    陈婆子语气焦急,谁知刚说出口,便被宋婆子推了回去,“你在将军府也已多年,二公子所做之事有多恶劣,你心中清楚,这次,真不是我不愿帮你……”

    喻幼清推开房门,只见陈婆子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鸟笼,笼中的小金雀耷拉着头,冻得瑟瑟发抖,羽毛雾沉沉的,像褪了一层颜色。

    “夫人……夫人!”陈婆子抬头,正与喻幼清对视,“夫人,奴婢知道二公子有错,可这是将军从边塞送回来的呀!”

    喻幼清不想再与盛舒怀过多纠缠,正欲做出犹豫模样装作头晕时,那鸟儿似乎有所感,一歪头,同她对视。

    琥珀色的眼眸亮晶一片,与身上皮毛相差甚大,竟让人生怜。

    陈婆子见她这样,连忙补充,“这鸟儿无比金贵,若不是三日都不曾进食,奴婢不会过来叨扰夫人。”

    罢了……

    喻幼清对着宋婆子点头,“婆婆,收下吧。”

    “夫人!”

    “无妨,若是我不管,它恐怕熬不过冬日。”她缓慢向前,柔白的侧颊散出淡光,冲着几人浅笑,雪景似乎都脱去光华。

    思盈在喻幼清的示意之下递来鸟食,她伸出手指摸了摸金雀的脑袋,小东西似乎很喜爱她,叽里呱啦的叫了几声。

    鸟食刚放到笼中,它就迫不及待的吃净,陈婆子满面诧异,“夫人,这……”

    “看来它很喜欢我,外面冷,带它进去吧。”

    喻幼清已然发话,宋婆子自不会再阻止,无奈叹息几声,只得目送少女进了房门。

    陈婆子这才长吐口气,朝着宋婆子行礼,“好jiejie,夫人是良善之人,日后……我定会好生规劝二公子。”

    本以为这小鸟儿会吵吵闹闹,谁知除了喻幼清去逗它,它都乖巧非常,甚至还歪头眨眼,很是可爱。

    喻幼清一夜好眠,第二日气色极好,瞧着总算褪去了几分病意。

    “夫人当真不用我陪?”宋婆子为她系上披风系带,满眼担忧。

    喻幼清拍着她的手柔笑,“今日天气太冷,婆婆身体不好,就在府上等我,让思盈陪我便是。”

    “可是……”

    “好啦,我只是去拜访陈国公夫人,很快便会回来,万万不可耽误时辰,让旁人觉得将军府无礼。”

    见喻幼清去意已决,宋婆子只好点头向思盈嘱咐,“夫人身体不好,好生照顾夫人。”

    马车早已备好,几人刚在府口站定,就有两个小厮匆忙从雪奔来,语速极快,“几位贵人,太承院来信!”

    “太承院?”宋婆子出声,下意识去看喻幼清的反应,少女睫毛轻颤,声音轻柔,抬脚就要离开,“送至大公子院落罢。”

    “您……您是将军夫人吧?”送信的小厮鼓了鼓气,胆怯抬头去看,“我家主人说……二公子一到太承院便有悔改之心,这十日循规蹈矩,无半点不妥,遂……遂请将军府去人查看,看是否要将二公子带回来。”

    “此事我无法做主,你们去请大公子吧。”喻幼清不想再与盛舒怀有半分瓜葛,将此事朝着盛思远那处推脱,可旁侧宋婆子神色怪异,好半晌未动弹。

    “宋婆婆?”喻幼清出声,她这才反应,“夫人……”顿一秒后贴着她的耳侧,“今日…今日是先夫人祭日,大公子去城外了,按照往常惯例,半月后才能归来。”

    说罢又喃喃自语,“看来那太承院确实厉害,二公子这样放荡不羁的人,竟……竟只用了十日就被教好。”

    像是想到什么,她再次压低声音,语气全是担忧“听说……听说之前丞相庶子翻下塌天大祸,被送进去半月就变得疯魔,后来见谁都怕。二公子毕竟是将军子嗣,万一出事……这…”

    听到这话,喻幼清用手按了按不停跳动的额头,对着送信之人垂头,“只是今日我要去拜访国公夫人,明日再去太承院可好?”

    小厮听到这话,几乎迅速抬额,从衣衫之中拿出玉牌,“夫人,我家主人……有东西要小人交于您。”

    喻幼清接过那瞬神色略变,纤细手指摩挲上那被雕刻出的“陈”字,“也好,宋婆婆,你派人给国公夫人送信,我下午再去国公府。”

    去太承院的路有些不算遥远,只是雪天路滑,马车行的慢,摇晃了半个时辰才到。

    下马车时,硕大的赤黑色大门印入眼帘,高耸威严,死气沉沉。在大门上方,烫金的黑色沉木刷着三个大字,“太承院”。

    送信小厮带她从侧门进入,越过一面面高耸的墙壁,总算到了宽敞之处。

    不远处有人站立,一身藏蓝色官服,小厮大步向前拱手,“主人。”

    喻幼清认出这是陈国公,不急不缓的出声行礼,“陈叔叔。”

    陈国公见到来人,忙伸手搀扶,一对眉头紧锁,瞳孔中闪过担忧,将人上下打量一番,“三公主……”

    他声音有些沉,再说话时,竟夹杂哽咽之声,“这些年你们孤儿寡母在宫中艰难,是我无用,苦了你们了。”

    “陈叔叔不必自责,还是唤我幼清罢。当年……当年与我外祖交往密切之人均受牵连,能见您身体康健,我心中也安。”

    当年皇帝看似给她外祖加官进爵,实则派人暗中刺杀,等人死之后故作痛惜,赏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大葬。

    殊不知在无限风光背后,凡事与她外祖关系匪浅之人接连出事,不是暴死,就是横亡。

    曾经在陈家军中的四十将领,在逃亡之下只剩三人。

    陈国公与她外祖虽是忘年之交,但二人是在边关结拜,无人知晓,遂逃过一劫。

    这些年来他韬光养晦,有心帮助喻幼清母女,却也只能送些金钱,让她们在宫中更好过些。

    “是我没能照顾好你们,是我……”陈国公越发自责,眼底全是悔痛之色,说完又忙补充,“得知你给国公府下拜贴,我怕等我回府,你就已经离开,才派人将你带到此处。在此处,也能说些体己话……”

    “陈叔叔,我如今已是将军夫人,日后……日后可以拜访之名常去国公府走动,您莫要太过伤心。”

    此话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便从远处而来,步伐稳重含快,鞋底同木板地面碰出响声。

    喻幼清下意识侧头,少年郎墨发高耸,随着行走步伐左右晃动。往日的黑衣被暗红色代替,尾端沾染白色雪粒,越发意气风发。他手中长剑并未入鞘,剑刃向下,就这样握着前行。

    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周身气场逼人,一错不错的看她。

    等到了陈国公身侧,才收剑行礼,“国公。”

    说完同她对视,竟无半点异色,反而彬彬有礼,“母亲可是来看望我的。”

    思盈顿起防备姿态,喻幼清更是警铃大作,向后退上一步,不等开口,陈国公便率先说道:“传闻盛二公子顽劣跋扈,可以我这几日所见,却是守礼聪慧之人,不像旁人口传那般。”

    说罢去看喻幼清,“幼清,你带着二公子随我去国公府用膳,然后一起回去吧。”

    守礼?

    聪慧?

    这两词哪个同盛舒怀匹配?

    “母亲?”盛舒怀向喻幼清靠近,神情倒真像贵家公子。

    他贴的有些近,却少有的规矩,“若不想带我回去,我不回去便是。”

    “这是什么话,二公子,我既然决定教你武术,你回去之后日日来国公府上便是,不必留在此处”陈国公率先抢话,他心中也有私心,只有这般,喻幼清才能以后母之名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国公府上。

    “你是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旁人越是怕你厌你,你便越是不能自暴自弃,二公子,我的话,你可明白?”

    外人并不清楚将军府内家事,所以陈国公自然也不知盛舒怀对喻幼清的恶劣行径,全以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内斗,他斗败了才被放到此处。

    加上从前盛舒怀的声名,他就更多嘱咐。

    盛舒怀再度拱手,恭敬的不能再恭敬,“舒怀……多谢国公提点。”

    说完侧头,“可若母亲不愿我回府,我自然不会违背母亲意愿。”

    好一个盛舒怀,不过十天,就能把陈国公搞定。

    喻幼清拦下随时准备作战的思盈,抬头对着盛舒怀笑,“二公子受苦了,同我一起回去便是。”

    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