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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青年随手脱了身上那件费事缠人的大袖衫,只剩下里面的烫金交领。 双手支撑着窗框,张青岚轻跃而起,足尖踏着底下的实木横台,指尖蹭了窗台上满满的一层积灰。稍加用力,整个人便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翻窗而出。 婚房的后窗同院墙的距离极为接近,只留下不足半米的空余,供张青岚容身。 院墙的砖石青灰,缝隙中则长满杂草青苔,甫一从屋子里翻出来,一股老旧潮湿的草腥气便弥漫开。阳光被院墙遮挡,因此其间十分阴凉。 胡乱抹了一把贴在脸颊处的纷乱发丝,张青岚沿着缝隙向前走去,特意放轻了脚步,不叫人发现。 约莫走了十余米,随着一道亮光闪现,青年这才从院墙与房屋之间的窄道之中走出来,整个人呼吸一轻,鼻翼之间没了那些古旧陈腐的气味。 张青岚缓缓睁开双眼,适应着过于刺眼的阳光。 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院内一方无人问津的角落之中。 光秃的裸地被几块残破的木板圈起来,西南角则是一口枯井,枯井旁种着一棵颇为高大的梧桐树。正是春夏交接的时节,梧桐叶片翠绿,将阳光遮挡一二,在地面上留下点点晶亮的碎斑。 正当张青岚迈开步子、准备往外走的一瞬间。 两道轻却尖锐的女声竟是随着主人的步伐逐渐接近,嬉笑着不断往青年的方向走来。 张青岚心念一动,顿时向后撤了几步,躲回到了原本的那道窄缝之中。 屏息凝神,悄悄探听起了那两人的谈话。 第二十八章 后背依靠着阴凉冰冷的墙面,青年垂着睫羽,安静地躲在阴影处,仔细探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动静。 属于少女的细碎脚步声响起,地面上的杂草似是被人用足尖一点点压实,发出悉索的轻响。 随着主人逐渐接近。原本模糊的一道温软嗓音变得愈发清晰:“……碧桃,你今日被于嬷嬷选中带去,到底有没有看清夫人的模样?” “自然是看清楚了的。”另一道声音笃定地回答她。 张青岚略作辨别,发现她便是今日那个端着铜盆、跟在管事嬷嬷身后进门的侍女之一。 结伴而行、趁着午间无事,于休憩间隙来到自认的隐秘之处说些悄悄话……小姑娘们似乎总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那你快和我说说,”那道率先提问的声音似乎十分好奇,连忙追问道:“新夫人长得好不好看?” 两人此时已然走到了那口枯井旁边,见四下无人,便放心地停下了脚步。 细微的痛楚从对方捏着自己的手臂处传来,碧桃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有些嗔怪道:“盈槐你捏疼我了……这样着急,我还能不跟你说不成?” “好嘛,我错了我错了。”名唤盈槐的另一名侍女听到她这样说,马上松开双手,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这样,明日嬷嬷发的消暑份例,我的凉糕全给你吃,好不好?” 碧桃闻言笑开,也不继续卖关子,开口说道:“那人的样貌只能称得上一句‘不差’,并非是你我想象一般倾国倾城。” 盈槐闻言,脸上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我进门的时候,屋里头的帘子拉得严实,整个房间暗的很,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碧桃的话说的有模有样:“他就站在我们几个面前,不算面善的长相……头发乱糟糟的,也不好好梳起来。” “什么事情都是我们帮着才肯做,懒得很,就连梳洗打扮都不愿意亲自动一动手指头。” 盈槐十分失望的“啊”了一声。 眼看着盈槐相信了自己的话,一点点变得失落,碧桃很有些得意。 对于所谓的“夫人”,她其实是有些嫉妒的。 听闻对方在嫁给老爷之前,也只不过是个和自己一样、家门落魄的普通人,平日里依靠些上不得大雅之堂的小手艺勉强度日,很是清贫。 如今一朝麻雀变了凤凰,便端腔作势地使唤她们这些可怜的小奴婢。 碧桃心气不平,朝着盈槐补充道:“我还听说呀,张家就剩他一个人,算命师傅说他命里带煞,上克父母,下克子女。也不晓得老爷为什么要娶这样的人进门。” “指不定是使了什么妖法,把老爷迷得这样深。” 盈槐眨眨眼,却是听得有些忐忑:“可我怎么听说……是那个人不愿意嫁,老爷强行把人接过来……?” 碧桃立刻瞪了盈槐一眼:“胡说八道。” “我看你也别一口一个‘夫人’的了,”碧桃伸出手,点了点盈槐的眉心:“要我说,哪有这样的嫁娶……无媒无妁,就连个正经宴席都不办。” “昨日府里也就那间婚房做了点装饰,你出外面问问,谁知道老爷娶了个夫人回家呀。” 盈槐胆子比碧桃小多了,瞪大了一双杏眼,赶紧冲上去捂住对方的一张嘴:“可不能乱讲话!小心你的舌头。” “哼,”碧桃拉下来盈槐覆在自己唇面上的手,取笑她:“胆小鬼。”最后却也噤了声,没再提起跟“夫人”有关的话题。 很快,两个忙里偷闲的侍女就被人唤回去继续做事了。没了她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满地荒芜的院落之中又恢复了一片无声的静谧。 张青岚沿着原路返回,趁着管事嬷嬷还没从厨房回来,翻过圆窗,将弄乱的帐幔一一恢复原状。 若有所思地坐回凳子上,青年一边回忆着听来的对话,一边不住摆弄着桌面上随便陈列着的几个红泥瓷杯。 回忆起方才侍女说的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张青岚细细考究,发现对方所议论之人虽是顶着自己和敖战的名头,可无论是生平经历还是家门背景,都像是凭空杜撰一般,同现实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张青岚无法感同身受,也就不甚在意那些无谓的非议。 青年搭在圆桌之上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轻捻,将一只红泥烧制的薄壁陶杯拿起来,放在掌心之中把玩。 不多时,房门被人重新从外拉开,发出“咔哒”的一声轻响。 张青岚将飘忽不定的思绪拉回,视线重新投向那扇半开的房门……出乎意料,敖战的身影出现于其中,手里还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食盒。 青年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男人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衣摆处沾着尘土,鞋侧覆着星点的泥浆。 敖战迈过门槛,反手将大门带上,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站定在青年面前,男人抬手将食盒放到案几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食盒之中精致菜肴的香味便顺着缝隙钻出来,逸散在空气中。 张青岚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食盒吸引过去了,瞳仁中仿佛闪烁着晶亮的光。 片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