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可惜

    宋暄和在脑中大致过了一遍自己的所有资产，得出的结论是她不缺钱。如果不犯虚荣的毛病，哪怕每天躺在家里挥霍，那些钱都够她用一辈。

    这个答案一直潜藏在她心里。然而，哪怕到了这一刻，她都抵触着。

    这并非是因为她提高了原本低得可以忽略不计的道德感，是因为这个认知为天秤的另一端增加了砝码。

    忍受他们的索取，还是逃离？

    宋暄和没有找到答案，倦意袭来，她坦然被梦境卷入。这场梦不太平静，梦中有数道黑影拉扯她的胳膊，她拼命向前跑，没能跑过那些如鬼魅般蛰伏着的力量。

    她的脚踝先被扣上沉重的枷锁，紧接着，黑暗吞没了她。

    梦中惊醒，她大口喘息，手按着额头，始终缓不过来。腰上传来一阵温热，她又被吓了一跳，就是只惊弓之鸟，瑟缩着抖羽毛。

    周聿纳闷，碰了碰她的额头，全是冷汗，她那双手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怎么都捂不热。他低头，鼻尖碰到她发顶，掌心包住她的五指，试图温暖她。

    他问：“做噩梦了吗？”

    宋暄和摇头，卸下浑身力气，倒进他怀里。

    周聿看出她有心事，为难的是，他不知该怎么去挖掘她的想法。在猜她心思这方面，他比不过周承，更拉不下脸去请教他。于是，他静静注视着她，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她没留意到他笨拙的小动作，发了会呆就要下床。

    周聿望着空落落的双手，叫住她：“小和。”

    宋暄和撩了下耳畔的头发，微微侧身，余光扫过屈着膝盖坐定的他。

    他思来想去，彼此猜测多没效率，干脆跟她打直球：“你不对劲。”

    她能对劲就怪了。

    宋暄和无法解释她的心情。她很笃定地想，说了他们不会懂的。

    或许是周承过去的所作所为给她埋下了警醒的种子，她不信任他们，更不信他们会对她永远保持激情。

    她抱住手臂：“在想工作。”

    周聿哪怕不够了解她，也清楚她对工作的倦怠，当下识破了她的谎言。他犹豫要不要拆穿她，她趁他沉默，进去洗漱。

    他这边的卧室里有她的洗漱用品，不过化妆品不全，她寻思着回主卧取。

    周聿硬是跟过去，她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的时候，他就捣鼓她的化妆品。

    她边画眉毛贴睫毛，还要回答他的问题，心下烦躁，指挥起他：“我想吃omelette，你去吩咐厨师。”

    周聿自然而然地应一声，脚不动。宋暄和送他一记眼刀，他才摸摸鼻子去了。

    他心里的疑虑愈发深重，在餐厅里坐着看财经新闻，看半天，什么内容都没入脑。

    直到宋暄和出现，他的心才安定。

    不过，定不过三秒，他打量她的穿着。一条荡领黑色丝绸连衣裙，罩件小披肩，微卷的黑发披着，这样的穿着诱使他回忆起两人的开始。

    她那时也是穿着这样的裙子。

    不算太隆重的打扮，可他着实着了魔。

    宋暄和被他盯得发毛，以为他是知道自己要去赴宴，暗自恼火。她试探道：“阿聿？”

    周聿回神，笑起来，眉眼弯弯，无疑是个阳光的英俊青年。他说：“你这样穿，很适合跟我一块去个拍卖会。”

    她顿时一激灵，他们的脑回路怎么那么同频？

    宋暄和眨眨眼：“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周聿很坦诚：“一直以来，都是你不愿意。”

    她不置可否。

    说到底，她没有做好成为任何一个人的金丝雀的准备。周聿对她的爱不比周承的深，哪怕真跟他结婚了，对上他家里人，她始终弱势。

    她莞尔，没有选座位，直接坐他大腿上，指尖划过他的的眉。她说：“我问你，如果我嫁给你，你会怎么对我？”

    周聿说：“对你好。”

    “怎么好？”

    “花不完的钱，算不算好？”

    宋暄和圈住他的脖子，俏皮地浅咬他耳垂：“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不会把我关起来？”

    她的问题很古怪，周聿被问住了，很快，他思索出答案：“关住你的话，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她说。

    她肯定不会寻死觅活，有好日子过还是会照样过。

    周聿了然：“那我会，我要你的全部。”

    宋暄和不意外，她拢紧披肩：“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

    她接着问：“如果我消失不见了，你会怎么样？”

    周聿似有所察，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掠过她的唇。很快地，他恢复正常，开玩笑似的掐住她腰，要挠她痒痒：“去找你，把你抓回来。”

    “然后呢？”

    “……”

    周聿不敢说出口，宋暄和轻笑。

    他们都希望她能怀上孩子，永远都待在他们身边。因此，她没少拿这事在床上画饼调情。

    她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少懂一点男人，至少还可以做只天真无知的金丝雀，而不是总想给自己谋后路，又平白无故带来麻烦。

    宋暄和遗憾地想着，做虚荣的坏女人也不容易呢。好在她捞得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