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忽有仙客破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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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项羽将枪横在萧摩诃脖颈上,宣告了胜利。萧摩诃却闭上眼:“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不过项王可以回头看一眼。” 项羽回头,发现韩信的身影不知不觉已然消失不见,才得知此时是真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大怒,正要刺下去,萧摩诃却说:“项王还不去寻么?不过此时韩大将军怕是早已身巾蛊毒,为时已晚了。” 项羽恨恨地回头,见众人皆面露焦急之色。项羽却停下,说:“你们呆在这里,那术士法术多变又古怪,恐对你们不利。” 说罢便急速遁去,只是他不知韩信所在方位,耗了些时间,等到了以后,才发现韩信已经捂住口唇,从指缝里流下一串黑血。 那术士——两人现在才知晓她的模样,是个端庄妍丽的汉装女子,眉眼间却怨气如云,正恨恨地咬牙:“你们都该死。” 说完便召唤出一个鬼气森森的人偶,周围凝集着浓郁如墨的黑气,韩信被这黑气一挨,便闷哼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强撑着将自己移开,人偶偏偏可着他去侵袭。 项羽焦急地提枪去赶,术士却在背后冷冷一笑:“项王来了还想走吗?”便与之缠斗。 项羽憋着一口气,忽听得身后有箭矢破空的数声脆响,然后便是庞然大物倒地的声音。 韩信的声音传来:“项王。五个厌胜人偶已经了结,接下来便要劳烦您了。” 项羽不敢回首,只得咬牙继续战斗,最后一一枪穿透了那术士的胸膛时,只见那术士周身的黑气竟都散去,那张面色苍白的脸上非但全无怨恨,只余解脱。 项羽不由得问:“你是……谁?” “贱妾李女须……是集世间五毒而成的……巫女……生前为人所驭,死后也不免……谢项王赐恩。” 说罢,李女须便消失了,雾气于顷刻之间消散,宛如从未来过。 项羽愣了一下,才回头去看韩信,后者已然仆倒在地,昏迷不醒。 项羽心下一紧,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以他对韩信的了解,后者不是那种鲁莽单挑敌人的风格,可偏偏这已经是韩信第二次独自对敌。韩信本就魔力不足,为何要独自犯险?也罢。他抱起现下嘴唇苍白神志昏迷的韩信,飞身转回去,想着等想到解救之法后,我再详细问问他。 谁知韩信身中的蛊毒竟是众人平生所未见的奇毒,杨玄感等人遍采诸方,遍寻名医,依旧未得解救之法。 李密见韩信唇色已然乌青,忧心忡忡地说:“魔力正在飞速消逝。虽说药师目前还能支撑,但是时间久了……”他不说,大家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李靖是世家子弟,魔力充沛,即便不能完全输进韩信体内,也能勉力支撑一阵。可韩信体内的毒气竟好似有着一张永远填不饱的嘴,疯狂地吸收着魔力,取之欲尽,用之待竭。 原本李项韩三人缠斗引起的瓢泼大雨使杨谅恐慌,进而率军而逃,杨素趁机追击取得大胜是件值得大喜的事,可如今韩信昏迷不醒反倒使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 李靖所感尤为沉重,回想起与韩信相伴时日,虽不算长,但一幕幕场景在脑海盘旋不已,从初遇时的月下提剑,到平日中韩信悉心教导时的专注眉眼,如此种种,皆历历在目。又想起“你对我真好”种种缱绻之语,心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心下蓦地浮上一个念头:师父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众人大惊,李密神情更加凝重:“魔力凝于精,含于血,药师此气一动,连带自己的魔力也流失了。可千万不要劳心动气。” 李靖点头,心口那阵痛却不再剧烈,只是在心尖散为如蚊虫般啮咬的,又麻又痒的疼,想着自己或许也将命不久矣,心下竟有些宽慰:能同师父共死,不也是毕生幸事么? 众人面面相觑,竟是无可奈何。 “我可是来迟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如环珮叮当,飞泉溅玉,令人听之不忘。众人又惊又疑,皆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人半倚在门旁,秀眉明目,风姿浩然,手持竹笛,虽身着汉家衣饰,浑身上下却有一派超然脱俗的爽气,令人见之忘神。 其余人还在纳罕此人身份,李密却早已猜透几分,恭敬一揖:“不知前辈是哪位先贤?” “你们不认得我。”那人一笑,“我长居百濮之地,多饮南越之水,不常往中原走动。只是受人所托——”他用竹笛点一点李靖,“君之先祖与我有同乡之谊,又为德高望重的前辈,因而答允所请,前来救君。” 李靖心里对来人的身份已有了八分眉目,遂拖起身子长拜,却被扶起。 那人问:“李郎,我问你——佛家五毒,作何解?” “五毒——即贪、嗔、痴、慢、疑。” “不错。淮阴此时正中了‘痴’毒。所谓痴,即不分是非、不了因果。这所谓的因果,正系于李郎与淮阴身上,若要解去倒不难。” “何解?” 那人凝神看了他一会儿。李靖不知为何,总感觉这目光之中蕴含着几分温柔,便情不自禁低下头去避开。 那人叹了口气:“第一条路。李郎,用你的令咒,给淮阴一个解脱。” 李靖皱眉:“此法恕晚生不能从命。”他正要举出种种理由,胸口又是一痛,郁郁地说:“如果一定要这样,那晚辈也立刻自绝。反正在这世间,除了师父,也没有人真心待我。” “真的么?” “真的。”李靖坚定道,“我只要师父。” 那人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止住了,摇摇头,只是一笑,这笑声无比悦耳,款款动人:“我已料到你不会选择此解——李郎,我听说,你表字药师?” “正是。” “药师琉璃光如来。那便难怪了……听好,这第二条路只有八个字,‘令诸有情,所求皆得’。走与不走,皆在李郎一念之间。” 李靖咂摸着这八个字,正要进一步询问,那人却笑着迈出门槛,口中念念有词: “是生非至理,是我皆虚妄。 求之不可得,谁其受业障。” 这声音如同清风,在李靖耳畔回响不断,李靖心头辗转迷茫间乍一听此语,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