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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寒铁索,将她一世都锁缚在那个位置上,不得自由。 暮光下的长乐苑庭园中,萧观音忆想着海棠花树下笑容灿烂的女子,心情复杂。 天zigong中,升平公主亦心情复杂,她望着身前不远好像听不见她说话、只顾着给莺雀喂食的皇兄,心中气急,大步走上前去,用力夺了他手中的粟米盘道:“之前我说听到些风言风语,皇后或许行为不端,皇兄还不肯相信,让我不要胡说,今日,是我亲眼所见了,皇兄还是不肯信吗?!!” 皇帝看他这meimei一眼,不说话,只是蹲下|身去,低着头,在地上捡被泼洒出来的粟米粒。 升平公主望着蹲在地上的天子背影,简直气急到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了,跺脚催道:“皇兄,该查啊!!” 皇帝慢将地上的粟米粒,一粒粒地捡放到左掌心里,平平静静地问道:“查出来了,又能如何呢?” 升平公主道:“自是将此事揭在人前,以此事为楔,揭开宇文氏假作仁义礼信的表象”,她神色难掩愤恨,“就算撬不动它的根基,也要剐它一层皮下来!!” “宇文氏与独孤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天底下但凡认字的,都能猜出几分来,都知道所谓忠君爱国、仁义礼信,只是表象而已,本就无需去揭什么”,北雍朝的年轻天子,声平无波道,“真就光明正大地挑明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天下从不为品行无缺的圣人所有,而是强者控之,揭出来,也不过是为大雍朝、为朕这皇帝,平添一桩笑料罢了。” 升平公主咬牙忍恨半晌,仍是难抑心中怒火,望着皇兄的背影道:“那不论大雍朝,不论天子身份,皇兄单作为夫君,就忍得下这口气吗? 皇帝捡拾粟米的手微顿了顿,依然没有说什么,继续一粒粒地将地上的碎米捡起,升平公主在后看得简直要疯了,上前捉住皇帝的手道:“难道在皇兄眼中,捡这一地鸟食,比天底下其他所有事情,都更重要吗?!” 面对升平公主几是质问的语气,皇帝并无不悦之色,仍是神色淡淡道:“粒粒皆辛苦,当年朕流亡在外时,常常连这样的鸟食,都吃不上的。” 升平公主满腹的怒恨陡然一滞,而后无尽的心酸,直涌了上来。 ……皇兄与她不同,当年乱军攻入皇宫,她及时躲入画楼暗室避过一劫,后来又被清河皇叔救走,童年一直留在清河皇叔身边,衣食无忧,没再受过大灾,而皇兄,却因为太子身份奇货可居,一开始就被乱军擒了去,乱世之中,几股乱军杀来杀去,皇兄也随之颠沛流离,几次逃离,又几次被抓,中间有段时间,几乎饿死在荒郊野外…… ……那些坎坷的经历,皇兄只在兄妹团圆时,在她的询问下,寥寥说了几句,只几句,皇兄便不肯多说,她知道,皇兄是怕说得太多太细,叫她伤心难受,可从那仅道出的简单几句里,她已可想知,皇兄曾遭受过怎样可怕艰辛的磨难…… 适才望着皇兄淡淡神情的升平公主,心中气恼,可此刻,升平公主再望向皇兄,见他神色越是平淡,心里便越是发酸,正心中难受时,又听皇兄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心也跟着一紧,忙倒了茶来给他喝,并轻拍着他的背,忧急问道:“这都好些时日了,怎么还在咳?!” “小小风寒而已,就快好了,不用担心”,皇帝渐止住咳嗽,温声安慰meimei,而升平公主心事重重,哪里宽得了心,缓缓在皇帝身边坐下,沉默许久,轻轻地道,“若是那时清河皇叔未死,就好了……” ……那是他们身为北雍朝皇室,离北雍大权最近的一次,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于是后来,皇兄娶宇文菀,她下嫁宇文清,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他们,从此是北雍朝最精致的两只傀儡,披锦着绣,扮演着天家高贵、太平气象,骨子里,却是身不由己…… 皇帝闻言沉默半晌,低道:“对不起”,他垂着眉眼说,“如果皇兄不是如此无能,能及得上清河皇叔一半……” 升平公主制止了皇兄道歉的言语,轻轻依偎在了她至亲的身旁,他们是傀儡,也是在这世上,唯一能互相依偎取暖的至亲,她受不起皇兄对她说“对不起”,受不起皇兄这般向她道歉,就似她成亲那日之时,其实,她该和皇兄说“对不起”才是,明明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宇文妇,是可进入宇文家最深处探查诸事的一双眼睛,可却任性地为了一己欢愉,离开雍王府,避居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 皇兄身边能有多少可用之人、可信之人,她是他的至亲,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他们休戚与共、同脉连枝,她该做他最锋利的一把剑,直插|入宇文氏的心窝才是。 宫门将下钥时,升平公主离开了天zigong中,皇帝一个人立在殿里,将掌心的粟米,一粒粒地,慢慢喂笼中莺雀啄吃干净后,探查的侍从,也回到了殿外,将消息报与了近侍总管蔺平。 蔺平得讯趋步入殿,恭声向皇帝禀道:“皇后娘娘今日下午见的,是秘书郎中卫珩。” 皇帝淡笑着问:“这么说,卫珩前脚刚从朕这里离开,后脚就被皇后的人请到别处去了?” 事涉皇家风月之事,蔺平恭声道“是”的嗓音,不免透着几分忐忑,而皇帝依然平静,边逗着笼中一只金丝雀,边淡淡道:“卫珩这人才学品貌皆是一流,可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皇后眼光不错。” 这话蔺平更不敢接了,只垂首不语,金碧辉煌的帝殿中,一时便只听得金丝雀清啼之声,如此鸣噪了一阵儿,皇帝似也想定了心事,罢了逗雀的手,笑对蔺平道:“这样一位人才,若因风月之事,被贬离京抑或杀了,倒也可惜不是。” 他说着缓缓踱步出殿,立在殿外丹墀处,望向正自天际垂落的一轮夕阳,暮光披拂得整座皇宫金光熠熠,也让身着龙袍的天子,周身萦然有光,更是叫人看不清龙颜神色,辨不清圣心如何。 蔺平心有不安地侍在天子之后,有试着轻声提醒“陛下龙体未愈,不应立在此处受风”云云,但天子始终恍若未闻,心神不知已随渐落的残阳,坠向何方,他便只能噤声,望着天色一分分暗沉下来,最终身前天子的身影,随着整座壮丽辉煌的雍朝皇宫,随着整个天地,一起溶入了夜幕之中。 天色已黑,明灯耀室,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平日里,沉璧对伺候主子用膳一事熟稔无比,手脚也极麻利,一到酉正时分,便准时领侍女们端菜上桌,请主子们用膳,但今夜,却因暗有心事绕怀,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那壶助情之酒摆在桌上,想得出神,直到酉正过了快一刻,侍女芸香奇怪地来问她为何不摆膳时,才醒过神来,忙命小丫头们端菜摆碗。 食案旁的鎏金树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