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德拉科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的绷带让他觉得气闷不已。他一动都不能动，因为仅仅是侧个身，伤口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一天，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失，让他感到一片寒冷，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

    德拉科伸出手臂，想去够床头柜上的一杯水，这小小的动作就带来了一阵刺痛。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又一次在心里诅咒着哈利。

    “给。”水杯被递到了德拉科手里，德拉科接住后，正想拿到嘴边喝下，却在看到递水的人是谁后，一下子把水杯朝对方摔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波特？！”

    哈利被水杯砸了个正着，水液把他的头发打湿，整张脸上都泼到，水液顺着他脸颊的轮廓往下滑，从他的下巴上滴到他的衣服上。

    哈利默不作声地捡起水杯，重新倒满了水，再次递到德拉科手边。

    “给我滚，波特！”德拉科怒气冲冲地低吼道，但这举动让他又觉得胸口在痛了。

    哈利摇了摇头，说：“我不走。”

    “你来干什么？来看你的成果吗？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碍我的眼？是因为还要看到我死了才能满意吗？”德拉科恶狠狠地说。

    “不……我不想你死。”哈利轻轻地反驳，“对不起，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苍白，但是……请让我照顾你吧，我会弥补这一切的！”

    “怎么弥补？要我说，你也让我刺一刀，才能弥补！”德拉科没好气地说。

    “如果……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那……”

    德拉科根本不想听他这些话，他的肤色本就苍白，现在更是变得和鬼魂一样透明。他醒来后，本指望伏地魔会主持公道，惩罚哈利，结果他只得到伏地魔让他们暂停课程的通知，说等德拉科恢复了再一起上课，而哈利除了被禁足不能出宫外，什么惩罚都没有，并且这个禁令也只维持到德拉科康复为止。德拉科真是又气又委屈。并且再次升起了他心中的那个过去一直被他摒弃的想法：伏地魔从来没有想立他为继承人，甚至更看好波特。

    不过，看着哈利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德拉科突然觉得有点新奇和解气。想想看波特平时对他的态度多么冷硬，现在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觉得愧疚，但总之他不应该放过这个机会。德拉科想了想，说道：“哼，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能自己喝水吗？还不快把水杯递到我嘴边，喂我喝！”

    “……你就刺我——啊？啊！好的！”哈利一开始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德拉科的话，他精神一振，连忙双手捧着水杯递到德拉科嘴边。德拉科微微张开口，示意哈利喂他。哈利把水杯轻轻歪斜，结果水不仅流到了德拉科嘴里，还流到了他脖子上。德拉科立刻大骂道：“你果然是来折磨我的！哦！好痛——水流到我伤口上了！”

    哈利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你擦掉！”他拿着毛巾去擦，结果德拉科一被他碰到就大喊疼，哈利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道歉并擦水，过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是装的，水根本没有渗透绷带呢！

    但是哈利也没办法，他再也对德拉科生不起气来，因为现在再看到德拉科的脸，他想起的不是德拉科平时那趾高气扬找他麻烦时讨厌的模样，而是德拉科躺在地上，血把泥土都渗透的苍白模样。

    一想到那画面，哈利的心就被深深地揪紧。

    哈利给德拉科擦干身体，又重新倒了杯水喂给他。德拉科可能也是真的渴了，这次总算没有再可以找茬。但接下来，他又开始指挥着哈利做这做那，完全把哈利当成了奴隶来使唤。

    话说回来，德拉科想起当初哈利刚被带到罗马的那天，他就是想问伏地魔讨要哈利给自己当仆人的，现在也算一偿夙愿了。

    哈利被支使着忙来忙去，倒是也回想起了小时候在姨妈家的日子。姨妈家一直让他做家务，在他的表哥达力被姨夫姨妈喂着吃饭、帮忙穿衣服时，哈利就已经开始给他们洗衣服做饭了。本来在被小天狼星接走后，哈利已经再也没有做过这些服侍人的事，现在时隔多年，又开始给马尔福这么做了。马尔福可真不愧是在他们当初见面的第一眼就让哈利想起自己的表哥。要是过去，马尔福敢这么对待哈利，哈利绝对已经生气了，但他现在一边想要生气，一边还是乖乖地把马尔福吩咐的事都做了，连马尔福都有些惊讶，但同时也越来越过分。

    “喂，我要吃蔬菜炖鸵鸟，你快去给我弄来。”德拉科躺在床上说道。

    “现在哪有鸵鸟吃？”哈利皱起眉头，“而且你现在应该吃清淡点才对身体好。”

    “你去买回来不就行了？鸵鸟rou能吃的部分又不多，吃一点点不会有事的。”德拉科无理取闹道，“哼，我就知道你说要照顾我只是嘴上说说，以为做点家务就能抵消对我的伤害，以后好再没有顾忌地继续攻击我！这么快就暴露真面目了，波特！”

    鸵鸟rou是一种异国rou类，很难得到，但颇受罗马人喜爱，贵族们也只有在特殊场合才能享用得到。反正哈利就没吃过几次，而且哈利也不喜欢鸵鸟rou的那种味道。他觉得德拉科就是故意为难他，才提出这个要求，他现在该上哪儿给他找来鸵鸟吃？可是听到德拉科的指责，哈利还是决定先去试试看，还没有尝试就放弃不是他的风格。

    哈利走出门，又回头看了眼德拉科的住所，这里的装潢和他那儿很不一样。哈利的住所很是简朴，倒不是伏地魔亏待了他，而是哈利自己不喜欢太奢侈的生活；而德拉科这里到处是名贵的装饰品，墙上挂着各种画作，走廊上摆放着名贵的花瓶，花瓶里的花鲜艳欲滴，每日都会换新，在走廊尽头更是摆放着好几副人物肖像画，画上的人和德拉科长得都非常像，一看就知道是德拉科的祖先们。马尔福家族是一个出过好几名执政官的古老家族，德拉科总是把这些荣誉挂在嘴上，即使哈利对他完全不感兴趣，也被动地了解到不少。说起来，德拉科虽然经常到他的住处找他麻烦，但哈利倒是一次都没有来过德拉科的住处，这还是五年来的第一次，他莫名有些感怀。

    塞德里克就在外面等着哈利，那天晚上他回宫后得知哈利和德拉科之间发生的事，一直很自责自己没有把哈利送到住处再走，他觉得如果自己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听到哈利要买鸵鸟rou回来，塞德里克也有些吃惊，不过聪明的塞德里克马上就说道：“虽然很难得到，但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卖，只是价格很昂贵。”

    “钱不是问题。”哈利说，“你知道我平时不在乎金钱，也不怎么花费，所以存了不少钱，你尽管说需要多少，我们回去拿好钱就去买吧。”

    买回来后，还需要去做。哈利本来带着鸵鸟rou跑到厨房，想拜托宫里的厨师烹饪，结果厨师长居然拒绝了哈利的要求。

    “我还要负责给Lord做饭呢，可没空做这个。”厨师长冷漠地说，虽然他知道哈利也是名贵人，可哈利才惹出事端来，宫里的仆人们现在都有些怠慢他。

    “那……”哈利苦恼地想了想，道：“那你可以把烹饪流程告诉我，我自己做，总不会打扰你们的工作吧？”

    厨师长看了看哈利，似乎是不相信哈利会做饭，但最后他还是点了头。

    于是哈利拿着写着烹饪流程的纸，用比上斯内普的课还严谨的态度一步一步地按照步骤开始给德拉科做蔬菜炖鸵鸟。他先把rou剁成一块块的，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道：“胡椒、薄荷、小茴香、韭菜……枣子、蜂蜜、醋、葡萄酒……这么多！”哈利一一在厨房里找出所需的调味料，煮了锅rou汤，他已经至少九年没有下厨，手已经很生了，但哈利还是努力回忆着以前的技巧，让自己的手感逐渐回来。

    一碗香喷喷的鸵鸟rou出锅，哈利满身是汗，仿佛刚刚掉进了水里。塞德里克贴心地递给他一块毛巾，因为一直等在边上帮哈利打下手，塞德里克也被厨房里的热度蒸了不少汗出来，不过还没哈利看起来那么狼狈。

    哈利简单擦了擦，又在塞德里克的强硬要求下换了身衣服，才端着新鲜出炉的蔬菜炖鸵鸟往德拉科那边跑。

    德拉科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书，他现在除了看书也做不了别的了，听到门口响起的sao动声，被打断思绪的他皱了皱眉，正想骂人，就看到哈利出现在眼前，看起来风尘仆仆、满身是汗，刘海耷拉在额前。

    “你进来都不需要经过房间主人允许了吗，波特？”德拉科恶声恶气地说。

    哈利的头发变得比平时还乱，有一缕落在了他的眼睛上，哈利眨了眨眼，把头发眨了出去。他张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德拉科，语气里听不出诚意地道了个歉：“抱歉，我把你要的蔬菜炖鸵鸟带来了，快趁热吃吧。”

    “你离开了一整天，我还以为你因为弄不到鸵鸟，已经不敢来了呢。”德拉科抿着唇，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炖汤花了我不少时间，我很久没下厨了，不过你放心，我之前尝了尝还是好喝的。”

    “这是你亲手做的？”德拉科惊讶的脸就和当时厨房里其他人看到哈利会做饭时一样。

    哈利把碗放到德拉科面前，碗里冒出热腾腾的雾气，德拉科的鼻子里闻到一股香味，他的嘴里溢出口水——如果这真是波特做的，那波特似乎还有一手好厨艺。德拉科心里暗暗鄙夷地想，这是下人才会做的事。但是德拉科的手已经开动了。

    他先喝了口汤，味道的确不难吃，虽然比不上他在宴会上吃的，但也比得上他平日里的餐饮了。接下来德拉科叉出rou块，注意到rou明显被细心地处理过。因为鸵鸟虽然大，但rou能吃的部分却很少，一般就算做了处理也会有些不好吃的rou连着，但哈利烹饪的这一锅——德拉科搅了搅碗，发现哈利把所有rou都处理过了，让他可以一口就把rou吃下去。

    鸵鸟rou被煮得软软的，咬下去带给德拉科一种柔软的感觉。德拉科大快朵颐，很快就吃完了。波特做的当然不如专业的厨师做的好吃，但一想到这是波特像个下人一样给他做的，德拉科就很有胃口。

    “你很喜欢吃这个吗？”哈利接过空碗，突然问道。

    德拉科看了他一样，淡淡道：“一般吧，只是突然想吃而已。”德拉科心里想，他只是想用这个难找的食材为难哈利而已。“问这个干嘛？想打听我的喜好？”

    “对啊。”哈利非常坦诚地承认了，“要是你喜欢，我下次再做。”

    德拉科盯着哈利，灰色的眼睛大张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如常，“算了吧，你做的难吃死了，因为你没去过几次上流宴会，没吃过这道菜，所以你自己尝不出来吧！”

    哈利没有说什么，默默收起了餐具，道：“那我不做就是了。”

    “别摆出这幅样子来，波特！我还不知道你吗？别以为一碗汤就能抵消你的罪过，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献殷勤——不过就是一向自诩好人的你突然差点杀了人，于是为了自己不会良心不安，才装出现在的样子。我告诉你，我很讨厌你这种嘴上标榜自己是圣人的婊子，你令我恶心！”

    “随你怎么说吧。”哈利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收拾掉德拉科吃完饭留下的残局。

    叮叮哐哐的声音响了一阵，德拉科不爽地又骂了句哈利这样很烦人，哈利于是轻手轻脚起来，把东西都拿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箱子。“你该换药了，德拉科。”

    德拉科难以置信地看着哈利叫道：“你还想给我换药？”

    “对呀。”哈利很自然地应道。

    “快滚，波特！我的仆人会给我换的！”

    “我也可以给你换。”

    “我怕你想趁机弄死我——哎哟！”

    “你没事吧？”

    “你在就有事了！”

    德拉科说话说得急了，又扯到了伤口，哈利立马过来查看，被德拉科猛推了一下，跌坐在德拉科的床上。

    哈利现在离德拉科特别近，哈利的头发贴在德拉科的下巴上，德拉科发现哈利的头发异常柔软。除了打架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如此近距离靠近过，哈利的呼吸喷洒在德拉科的皮肤上，让那一块皮肤变得热热的。

    想起他们上次如此贴近的后果，德拉科不由得寒毛直竖，觉得胸口又在隐隐发痛。哈利也在和德拉科想着同一件事，他盯着德拉科的胸口，伸出手想看看德拉科的伤，但在碰到绷带时，就被德拉科给握住了手腕。

    “听不懂人话吗，波特？我不要你换药，你快给我出去，别再耽搁我换药了！”德拉科失去了耐心，严厉地说着。

    哈利看了德拉科一眼，又看了眼德拉科的胸口，他似乎特别想看看德拉科的伤口。但最后哈利还是顺从了德拉科，从床上爬了起来，把事情让给了仆人去做。

    不知怎么，在仆人给他换药时，德拉科突然有些后悔。他想：如果波特真给我换药的话，也许我可以趁机再折腾他一下？反正他肯定不会让我的伤势变重。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哈利不会借此伤害他，他也说不上来。

    如果是波特给他换药的话，那双一直只会对他挥拳的手在他身上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抹药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比他的仆人的手要舒服得多？

    有那么一瞬间，德拉科突然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