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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7

    近日李氏似是犯了太岁,倒霉事儿一桩接一桩。首先是以子公司名义投资的化工厂爆出“制毒贩毒”的惊天大案,连带着子公司负责人和与其勾结的黑恶势力被警方连根拔起。

    然而祸不单行,黑天鹅又飞到了李氏位于邻省的矿场。一场5级浅源地震导致特大矿难,数十名矿工被困地下八十多小时最后仅救出十人,新闻发酵后李氏股价开始暴跌。

    乘着李氏倒霉的东风,大小媒体聚焦热点新闻,纷纷出炉分析视频,带着观众老爷们深入了解如今雄踞一方的李氏集团是如何从一间小五金工厂,依靠黑社会活动进行土地和房地产交易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规模。

    外头的流言蜚语对李氏不痛不痒,舆论控制,撤销热搜不过是PR部门的固定支出。

    李氏股价持续走低的原因,有关人士心知肚明:李氏因税务问题遭到内部举报,中央空降调查组介入侦查办理,而这调查组的一把手正是海棠朵朵的亲爹。

    好在此时,李氏宣布与余庆强强联手,股价才稳定下来。财经记者们纷纷放出风声,李氏和余庆正在谈下属子公司产业的并购重组,以此洗牌。

    “李总,这是这段时间李氏和余庆的新闻简报汇总,除此之外,您的大哥李副董事长中风入院了,目前由李弘成代理行使。”助理把平板递给一身性感比基尼靠在躺椅里休憩的李云睿。

    李云睿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划拉平板。国际女明星这几个月躲在自家南国小岛上休假,气色绝佳,她扫了两眼便把平板兴致缺缺地扔回桌上:“我一走他们倒是挺热闹。”

    “咳咳……好在现在局势已经稳定,”助理推了推鼻子上和李云睿同款的大墨镜,“李董事长说下周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他都已经打点好了,说您可以不用回去。”

    “知道了,你回去跟我哥说,又不是破产了,没事儿不要来烦我,哎对你让吧台再送个菠萝装的mojito来。”李云睿挥挥手,伸了个懒腰躺回椅子里。

    助理的小艇消失在海平面后,李云睿才从茶几下取出一只一次性手机,熟稔地输入一串号码:“加勒比海下周三,天气晴,适合海钓。”

    李云睿舒服地晒完太阳回屋后,戴着大墨镜的海滩吧台调酒师,顺手把李云睿喝空的菠萝连同一次性电话一块儿划拉进垃圾桶,打包带走,不留痕迹。

    李氏出事的这段时间,最忙的莫过于李承乾。对外他要忙活公关和新项目,对内,他和范闲等人的小团体还在密谋推进各项事务。先前李氏股价大跳水,他们趁机回购散股以及一批中小股东抛售的股票,但也仅止于此。

    就在他们任务进度停滞一筹莫展时,巨大利好从天而降。

    李弘成的爸爸,也就是董事长的亲哥哥,李氏手中握有百分之十五股权的大股东病倒入院了。

    此乃天赐良机,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收到消息的李承乾第一时间联络了范闲,等待范大夫从手术室出来的几个小时里,李承乾像急不可耐想要出门撒欢的小狗,在公寓的书房来回踱步,抓心挠肺,一会儿嘬口咖啡,两分钟看一眼手机。

    倒是窝在沙发里看书的李承泽老神在在:“你们不怕这是老头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这不得靠范闲那边的路子去核实一二?”李承乾周末在家加班,一屁股坐回老板椅在眼前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放到一边,刚抬头就忘了自己签了什么文件,又把合上的文件夹打开看了一遍标题,再三确认才放下心。

    “之前在老头的书房不还有勇有谋,胆大心细吗?怎么到了这会儿反而沉不住气了,怎么成大事?”李承泽翘着二郎腿,把手里的书倒扣在茶几上,“就算不是烟雾弹,老头也可以将计就计,弘成万一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李弘成的小心思二哥你不是最清楚吗?”李承乾定了定神,李弘成对李承泽向来马首是瞻,只有爱没有恨,只要打出“为了二哥”的名头,自然无往不利,师出有名。

    这次受灾的分公司恰在李弘成管辖范围,借着援助和视察的由头他早就和李弘成私下勾兑过了。李氏的兄弟们个个人精,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大伯要是不出事,你们打算使什么昏招?”李承泽转身望向面露难色的李承乾,“合着你们还打算绑架老人家不成?”

    “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我们在你心里形象也忒差了吧?”李承乾从书桌上站起来,趴在李承泽身后的沙发背上,举着手机划拉大伯的朋友圈给李承泽看。

    照片里的大伯穿着丝绸的功夫服盘腿而坐,前景香炉烹茶,远景青松流水。李承乾咬着他哥的耳朵撒娇腻歪:“只是让大伯前些日子迷上修道——”李云睿在自己的小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逍遥日子,李氏近来的龌龊一丝一缕都沾不到这位的仙体,那能算计的就只有还在处理公司事务的大伯了。

    和反贪局搭上线后,何道人便借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旁人”举荐送到了李家大伯身边。尤其是李家矿上出事后,笃信科学之人自然明白地质运动的浅显道理,而在履逢灾祸的生意人眼里,便是惹怒仙灵,地龙翻身呐!

    他和范闲原计划等时机成熟,就借何道人之口把大伯忽悠到山上清修不理世事,名义上是修身养性行善积德,实则让他与世隔绝,短暂放权。哪知他们这一系列saocao作竟只肥了全真教的荷包?

    “还算你们有良心,大伯毕竟不比那位六亲不认,不然李弘成也生不出一颗拳拳孝心。”李承泽拉过李承乾的手腕,把李承乾的上半身拉下来接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谋划了这许久,机会虽说稍纵即逝,但也不在乎范闲救死扶伤的几个小时。”李承泽安抚地用鼻尖轻蹭李承乾的鼻梁眉心。

    “如果召开紧急股东大会,二哥你没有股份怎么参加?”李承乾在家没梳油头,一脑袋扎进他二哥的颈窝磨来蹭去,相当减压。

    李承泽不慌不忙单手把扣在茶几上的书重新摊开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撩拨小动物似的挠起李承乾光滑的下巴颏:“山人自有妙计。”

    范闲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不是回复李承乾,而是拨通了王启年的电话,是时候和反贪局的司女士聊一聊了。毕竟面对那位李董事长,没有几招后手倒显得不尊重了。

    紧急股东大会当日,会议室门口的拦路虎果然没有轻易放李承泽进门。明明是图穷匕见,逼宫退位的紧要关头,身为董事长心腹的宫秘书却不见慌张,油头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光瓦亮:“二少爷手中没有李氏的股份,如果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请回吧。”

    李承泽挑眉笑道:“我好歹是李氏的二少爷,瞧个热闹还要借外人的光啊。”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的确是投票的委托书,是位持股比例3%的司姓小股东,这姓倒是特别。

    “怎么还在这儿废话?”李承泽的大师姐一巴掌拍在师弟的背上,差点把李承泽拍个趔趄。

    “战董怎么亲自来了?”宫典见到来人立刻换了副嘴脸。

    “我们战氏也有不少你们的股份,怎么不能来了?”战豆豆没多给宫典一个眼神,拽过师弟的袖子就往会议室里走,“哎你最近很懈怠啊,你们院不是刚拿了几个国家基金吗,你怎么才混上两个,你李承泽不是号称庆大文院的顶梁柱吗——”

    李承泽被战豆豆拉着坐在她下首,虽说战氏股份不多,但战氏也是龙头大佬,她想让谁坐她旁边,谁还敢说个不字?范闲代表余庆坐在战豆豆对面,李承泽朝他摊手示意自己也是被逼无奈。

    “你们能不能回家再腻歪,真是rou麻。”

    “师姐瞧不惯怎么还让我坐你身边啊?”李承泽转头见战豆豆的手指在文件夹封面上轻点,这是他师姐不耐烦的招牌姿势。

    “那不是怕你的那些臭弟弟一个个靠不住,最后还要我来保护你啊,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娘家人吧?”

    “哇,战氏是我娘家人,那我结婚的嫁妆可要麻烦师姐倾囊相助了啊!”战豆豆听到“嫁妆”二字时面目扭曲,满眼恨铁不成钢地瞅着自家师弟。

    李承乾和李弘成作为李氏子弟,跟在这次股东大会的主角身后最后登场,长桌顶头只有李云睿的位置空着。

    李董事长丝毫没有因为自家子侄们的背刺而黑脸,依然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参不透喜怒,看向范闲和李承乾时甚至有一丝欣慰。李承泽暗道不妙,此役胜算本在四六之间,而观堂上掌权人却似胜券在握,难道他们真的已入圈套?心头虽感不祥,但李承泽演戏的功夫却深得真传。

    输人不输阵,仗还没开打,怎可自乱阵脚?

    主持会议的人是李承乾,他也是近两年定期股东会议的主持人,于流程已经非常熟稔:“这次临时股东大会是余庆联合几家一起决定召开的,就近来李氏的一系列变故提出改善的措施和意见。”

    各部门的主管轮番上阵讲了十几分钟的PPT,把战豆豆和其他小股东讲得呵欠连天。没有意义的废话,不痛不痒的决议逼逼赖赖四十分钟,终于被董事长亲自打断:“行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战董可是大忙人,她都亲自来看热闹了,你们还是赶紧进入正题吧……”

    “既然董事长要求了,那我们就——”李承乾刚想站起来发言,却被李董事长抬手制止。

    “老二为什么在这儿?”李董事长突然问道。

    “代表一个早就被您忘了的老朋友列席而已。”突然被点名的李承泽冷声道。

    “我不记得有给你母家股份。”李董事长说到李承泽的母家像是在说什么陌生人。

    “如果母亲有李氏这么多股份,也不至于想买点新典籍还要斟酌再三。”一提到自己母亲,李承泽不住冷嘲热讽起来。

    “我看名牌上写的姓司。”李董事长指了指李承泽面前的金属立牌。

    “司理理,李离思,正过来是仇怨,倒过来是新生,但想必李董贵人多忘事,定是不记得这号人的。”

    “你说你不是李家的人,却又替李家人报仇,我怎么会不记得我那叛徒二哥的小女儿呢?”李董事长像是解开了疑惑似的,终于面露笑意。

    难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才是他最意外的事情?李承泽心下震动,却不及细思。

    “甚好,甚好!新仇旧恨,齐聚一堂,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别cao之过急,先来听听我的提案吧……”李董事长拍手大笑起来,示意宫秘书把准备好的PPT投影到屏幕上。

    荧幕上几个大字让台下心怀鬼胎的小年轻们不禁睁大眼睛,甚至惊醒了战豆豆的瞌睡。

    “我,以李氏董事长的名义提议——李氏更换董事长为总经理李承乾,现在大家可以投票表决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会议室里,气氛一瞬间紧绷起来,方才还气定神闲的李承乾和范闲都不自觉板起脸,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二人对视,皆是震惊,不住暗自盘算:难道中计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按照计划,他们率先举起手,而被他们收买的小股东们也纷纷跟票,加上李弘成手上的股份,他们应该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才对?然而唱票计算的时候,宫秘书却笑吟吟地对着面前的话筒念道:“投票没有超过60%,该决议未通过。”

    “等等?这不可能,李弘成代表大伯的投票我们肯定超过60%了!”李承乾抢过宫秘书手里的报告,显示李弘成代表投票部分的股权与预计的15%相去甚远。

    “你们算计亲大伯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你们大伯今早刚刚恢复,已经把手中10%的股权转让给了我,怎么,这事儿忘记通知弘成了?”李董事长稳坐钓鱼台,看着台下小辈们五彩纷呈的脸,好不快活。

    李承乾给范闲使眼色:你那边怎么出问题了?!

    范闲掏出手机才发现滕梓荆十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大伯早在入院时已经狸猫换太子!真正的李家大伯人在另一家医院。

    原来李董事长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不仅将计就计,还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反将一军。老狐狸不等小辈发难,亲自准备了这场鸿门宴的舞台。

    只是谁是沛公谁是项羽?尚待分说。

    范闲的动摇只有一瞬,他打着哈哈站起来:“咳咳,李董您也岁数不小,倒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更急,我还没说我们余庆有什么提议,您且少安毋躁?”

    “哦?”李董事长好整以暇喝了口茶水,张开双臂豪迈一笑,“好胆识,倒让我瞧瞧你们这些读了许多圣贤书的年轻人还有什么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不敢当,圣贤书读的多,心中自是君君臣臣,清正端方,虽无妙策,却有丹心。”

    “那谁你的君,你又是谁的臣?陈萍萍?还是范建?”

    “如今的社会哪来什么君臣,如今的君,是千万百姓,臣,是万千良民,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范闲说得铿锵有力,会议室大门豁然洞开,鱼贯而入的脚步掷地有声。

    “你好,我们是京都市刑侦总队,现在以涉嫌组织、领导、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谋杀,买凶杀人等罪名对你实施拘留。”为首的警察站在李董事长身边,宣读了拘留声明。

    李董事长被铐上的时候问范闲:“你是为了叶轻眉报仇?但那是不可能的。”

    “但你这么些年杀过的,又何止我母亲一人,原来在你眼里其他人都不算人吗?那些为你服务的普通老百姓就不是人了?!”

    “那我父亲是不是人呢?”一名站在战豆豆身后参与拘捕的女警官突然开口道,“一别经年,好久不见啊——”

    “三叔。”警帽下的司理理有着李家人一脉相承的美貌。

    李董事长直到此刻依然保持着冷静,这些小朋友以为把自己送进监狱,就能在李氏呼风唤雨了吗?

    “虽然这都是些无用功,但我还是要夸夸你们,做得不错,但我依然是李氏的实权董事。”李董事长示意宫典宣读另一份文件,看来他对范闲的后手也早有准备。

    “为了稳定李氏的股价,李董事长已经提前签署文件,如有意外发生,将手中所有的股权转让给李云睿女士。”

    “哦?那我还要谢谢哥哥了!”李云睿身着最新款的高定连衣裙缓步走进会议室。她摘下宽檐礼帽甩在会议桌上,一头秀发如瀑般散落,把整间会议室照得光彩夺目。

    “你怎么在这儿?”李董事长今日首次变了脸色。

    “今日可是哥哥的大好日子,我自然不能错过。”李云睿的身后跟了名一身黑西装,戴着大墨镜的男子,范闲“认识”他。说认识不算准确,这是一直跟在陈萍萍身边的影子,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长相,所以他能混进任何想去的地方,范闲精通解剖学只能说认识这人的轮廓。

    李云睿何时和陈萍萍搭上的线?!范闲的大脑飞快运转,眼前局势反转之快,远超预期。范闲自以为执子对弈,此时才幡然醒悟,自己亦身在局中,以身为子,供真正的幕后之人驱使。

    李云睿从影子手里接过文件袋打开,一式一份放在自己和范闲面前。范闲定睛一看,是股权转让书。

    “来吧,签了字儿,就都是你的了。”李云睿摘下墨镜瞧着自己目瞪口呆,露出滑稽表情的哥哥。

    “哥哥是疑惑我为什么把股权给了闲儿不给承乾,还是疑惑我为什么要背叛你?”李云睿上下打量被银手铐铐住的哥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当然要把最好的都留给我和轻眉的儿子啊!”

    李云睿指尖轻点范闲的额头,鼻子,嘴巴:“你瞧他鼻子像轻眉,眉毛像我,就是这眼睛生的不好丑了些,但还是帅的,哎都说星二代不如父母,这么看确实差了点儿意思。”

    范闲刚想吐槽,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丑的?!转念一想:不对啊!重点是这个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所有人的三观都炸裂开来,今日李氏花落谁家似乎已经无人在意。

    就连前来拘捕的警官们一时半会儿都不愿带着犯罪嫌疑人离开现场,这可是影后李云睿和余庆美女前掌门叶轻眉的陈年密辛,谁愿意错过啊!

    李云睿从出现到发射重磅炸弹其实只过了短短两分钟,但全场只觉有两个世纪那么久。

    当事人范闲和被点名的李承乾已经因为信息量过载愣在原地,倒是置身事外的李承泽率先恢复了冷静。

    “姑姑的意思是,你和范闲的母亲是恋人?”李承泽此刻倒改口管李云睿叫起了姑姑。

    李云睿一撩头发把脸贴在范闲脑袋边,笑得十分开心:“是啊,难道我们长得不像吗?”

    被李云睿搂着,范闲浑身一僵,不自觉直起身体。他转头看向李云睿涂着红唇的美艳脸庞,李云睿从没在戏外笑得如此和蔼可亲过,就连桌子对面的李承泽看了都要鸡皮疙瘩抖三抖。

    李云睿在他耳边小声催促:快签啊,时不我待,不趁现在气死那老不死的玩意儿,可再也寻不到这天赐良机了!范闲浑身过电,指令直达指尖,闪电之势签好自己的大名。

    “胡闹!”被铐起来的李董事长大吼一声。

    “哎呀,我都忘了,哥哥还在这儿呐!”李云睿从范闲掌下抽出签好的文件,闲庭信步至李董事长跟前。

    “范闲明明是我和叶轻眉的孩——”

    “闭嘴!”李云睿脸色一变,厉声呵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提轻眉的名字!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闲儿会从小就没了妈?!混帐东西!”

    李云睿在她哥哥面前永远都是轻声细语,菟丝花般纤细柔弱,别说打断她哥哥说话,就连大声一点都不曾有过。

    “你以为轻眉多看你两眼就是爱上你了?”李云睿挑起眉峰,血色的美甲抵在她一辈子都没反抗过的男人胸前。

    “你以为她和你吃两顿饭就是对你有意思?”她的指尖每在对方的胸口戳一下都更用劲一些。

    “你以为,她和李氏合作是看在你这张老脸的份上?”柔荑似的手化成鞭子,狠狠抽在对方错愕的脸上。

    “你也不看看自己名声有多臭!抛弃糟糠之妻,勾引大家闺秀又背信弃义,就因为你命硬,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还给人家克死了!柳氏若不是家道中落能嫁给你这老东西?!”

    “胡说八道!”

    李云睿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在她哥哥之前的董事长之位上,她优雅的在椅子里转了一圈,歪头笑道:“这椅子真舒服啊,难怪坐久了脑子也会秀逗。”

    “你忘了是谁介绍轻眉给你认识的?”李云睿见对方面露迟疑,大方道,“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也怪我,如果不是我把她介绍给你,她也不会死!你以为,我给你介绍她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嫂子?!”

    “蠢货!”李云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目眦欲裂,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在骂对方,“我与她在片场相识,那时家中不愿帮我,嫌我!厌我!说我戏子上不得台面!如果不是轻眉,别说影后,我被那些yin虫导演睡个三五八次恐怕都轮不上个女三号!你们看不到我的潜力,是轻眉给我推荐的文艺片导演,她说我漂亮,说我演得灵,说在一旁看我试戏被打动了——”李云睿像是陷入了回忆,说起与叶轻眉的过往连语气都柔和了。

    “我的第一座奖杯,是余庆投资的,是轻眉捧到我手里的!那些不长眼的东西,都是轻眉替我挡下的,和你!和这该死的李氏!有何干系!”忆起死去爱人的影后双目血红,眼角含泪,字字剜心。

    “等你带着李氏腆着脸说我在外打拼得好,终于瞧得上我啦!想要分一杯羹,想要我出力去巴结你搞不定的人,我蠢!我傻!我贱!我总想着要一份家里的认可!彼时我与轻眉相恋三年,介绍你认识不过是她看在你与我血脉相连的份上。”

    “倒是你觊觎余庆的专利技术,上赶着追在轻眉屁股后面想将余庆也一口吞下!你看轻眉年轻,不通人情,自以为攻势猛烈定能将对方迷得神魂颠荡,哪知她竟不愿意松口让利,所以你便痛下杀手,简直畜生不如!”

    坐在下方的李承泽沉思片刻问道:“但是,我们都验过范闲的DNA,他确实是死老头子的儿子,这点你怎么解释?”

    李云睿靠回椅子里叹了口气:“是轻眉说想要个我们的孩子,所以她将计就计,事后甩了便是……”

    话不必说尽,众人已心下了然——这就是一笔借精生子的烂账。

    李董事长必不可能允许自己的meimei是同性恋,更不可能答应出借自己的jingzi给meimei生孩子。当时李家大哥已婚,二哥过世,只有这个三哥私生活混乱有可乘之机,她们自然也把主意打在了李董事长的头上。

    听完李云睿的解释,李董事长的脸色从青到紫,再从紫到绿,可谓精彩纷呈。

    “一派胡言!这不过是你想报复我的臆想!”李董事长也失了先前的冷静,大声嚷嚷,攀咬起来,“叶轻眉死的时候,李氏根本没捡到什么好处!”

    “没错,若不是李云睿通风报信,我们的确会被你杀个措手不及,当时你偷偷收购我们的股份,差点就被你得逞了。”陈萍萍电动轮椅的马达声在寂静无比的会议室里格外响亮。

    “是啊,好哥哥,你怎么能相信我真是你听话的好meimei呢?你真当我那些影后视后的奖项都是花钱买来的?你那些龌龊的勾当,拿我当筹码的生意,哼……”李云睿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

    “李云睿!你住口!不想活了吗?!”

    “不舍得一身剐,怎么把你这条老臭虫拉下马!”李云睿环顾桌子两侧早已呆若木鸡的晚辈们,“也该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为小辈们做些好事了,总不能让他们白忙活呀,你那些破事儿就让我好好跟警察同志们交代吧。”

    “你疯了?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好啊!孩子们也都大了,我早都不想活了!”李云睿拍桌而起,指着那个她恨了半辈子的哥哥的鼻子,她明明怒不可遏,声音却问得很轻,“你知道轻眉那天为什么要去大宅吗?”

    “是为了我啊!她是为了告诉你要和我结婚才去的!你个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李云睿也被警方铐走的时候,拒绝了李承乾递来的手帕,她自己轻描淡写地用指尾撇去眼角最后两颗泪珠,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刚拍完某场电影的重头戏。

    她微笑着向李承乾交代:“后面的事就交给你和闲儿了。”

    李承乾准备说什么,却被范闲揽过肩膀抢先一步打断:“您放心吧,看守所和律师我们会打点好的。”

    最后,李云睿欣慰地摸了摸范闲的脸:“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改口,你出生的时候,我比轻眉还先抱你呢。”

    走出会议室时,李云睿已经戴回宽檐礼帽和大墨镜。她妆容完美,面色从容,黑色礼裙毫无褶皱,竟不像被铐走去警察局,而像是在走红毯。

    或许对李云睿来说,这的确是她等了二十多年的颁奖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