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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金风玉露 上

    李承泽这几日可真是过得焦头烂额的,在庆帝太子面前做戏还要去李云睿那边吃力不讨好,有时候这女人发起疯来连他吓得都要往后缩着身子躲在书案后,虽然他身为皇子早早广结群臣练就了长袖善舞的本事,但总也挡不住两边恭维的疲惫感,活着比死了难,这句话真的很对。活着要考虑太多,死了就是死了。可他不甘心啊,再加上范闲连底牌都摊给他看了,这让李承泽有了范闲能与庆帝抗衡的底气,在这之前他不信范闲不是因为心理上的不相信,而是觉得庆帝一手遮天没有对手,如今来看那他从没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巴雷特似乎真给了他一点希望。他还去见过范若若,偷偷的被带过去,一身粉衣笑靥如花的才女手里扛着格格不入的杀伤力极强的巴雷特向他打招呼,身旁是依旧一脸冷漠像根柱子的五竹。李承泽不禁感叹不亏是才女,医术了得,诗词了得,学习能力更是惊人。但他原本以为让范若若突然接受范闲对自己莫大的态度转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成想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相信了前几天还跟哥哥作对的……敌人。其实后来李承泽跟范闲结婚后,范闲跟他解释过,范若若只希望他哥过得好,她喜欢支持范闲。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你这天天背个刀看书我怎么越看越违和呢?”李承泽一把拍在范无救的刀上,蹲在台阶上看书的人一抖,似乎习以为常。“殿下,这不是快春闱了,忙啊。”“是啊,都挺忙。”李承泽感慨,又去发愁今天想点什么借口推辞李云睿的邀请,时间线强制性改变导致不少事情都出现偏差,虽然大致轨道还是没有跑偏,但节外生枝让李承泽分身乏术,愁得挠头。“哟,今天快剑怎么没拦我啊,去哪儿了这是?”春闱主考官一脚踏进李承泽府邸的大殿,正面装上愁眉苦脸的李承泽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范无救。“买水果去了,我还要问你呢,小范大人怎么今儿有空来我这坐了?”“明知故问,想你了。”范闲不顾旁边还有个大活人还在,大步向前一把搂住李承泽的腰拽进怀里,扣着脑袋亲的极响亮的一声。“大白天的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找我,不怕那些大臣们哪个看不惯你明儿上朝参你一本?”李承泽推开范闲,整理了被他扯皱的袖子。“悄莫声儿来的,就是来知会你的,这几日装病躲懒吧,宫里的御医我全都上下打点好了,他们只知我有大动作,却不知是对谁的,自然是被谁带来都会诊出你有重疾不久于世。”范闲亲了亲李承泽,这一世的时间线其实很早就被李承泽更改了,范无救,陈萍萍,都活的好好的,现在的范闲后盾坚实,有些事情根本放不进眼里。庆帝只觉得范闲势力大对太子有好处,毕竟范闲从前的真心天地可鉴,在他眼里,自己的二皇子早就是个死人了。“那退婚呢?”李承泽不经意间提起,连苦读书的范无救都偏过头看了一眼范闲。李承泽本意其实就是问问,他深知现在退婚没什么好处,不如搁置不管,一拖再拖到最后,可范闲却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问题回答不出,涨得满脸通红。“我……”“怎么一副谁强迫了你的样子,没退就好,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有人怀疑你。”李承泽安静的抿了口茶,却被结结实实烫了一下,偏头想吐掉,还不等范无救做出动作,范闲先一步将手捧到他嘴边,一口没收住,全落在范闲手上。李承泽紧忙找了块帕子,他本意是吐在地上让下人去擦,毕竟他没想到那么烫,这口茶下去他估摸着得好几天吃不下饭,没成想范闲巴巴的就凑了上来,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一点点给茶水擦掉。“唉你,你上来接什么,还有你。”李承泽先看了一眼范闲,又瞥一眼范无救。“您不常说,让我有点做属下的觉悟。”“那你呢?”李承泽的视线再次落到范闲身上。“我这是做您驸马的觉悟。”范闲和范无救学了一手毕恭毕敬的模样,想逗逗李承泽。“罢了罢了,贫嘴贫不过你们,脑子里想点正事。”李承泽干脆躺回椅上,那么小的地方他一个男子偏能给自己窝进去,范闲看了心疼坏了。“怎么就这么点儿地儿躺着,换成我,坐在这儿都嫌小啊承泽。”“你不懂……”李承泽自顾自拿起范闲百忙之中写出的红楼,谢必安也正巧回来,洗了梨子和葡萄端给李承泽,见没地方放下,就满脸警惕的交给了范闲,而后又出去守着,这几日外面闹腾得厉害,给那帮老东西逼急了只怕有几个不长眼的来行刺皇子。“往后几日我可能不会再来了,你照顾好自己。”范闲终于是说到了正地方上,唉声叹气的:“你皇子府漏的像筛子,也就成日里跟着你的这俩信得过,我担心……”“做事最忌讳三心二意。”李承泽不耐烦的打断范闲,顺手扔了个梨子给啃书的范无救,他知道现在的处境,进退两难,唯一一条道就是从天上飞出去,范闲是有能力带他逃出囚笼的人,最坏的结果便是他死了,换范闲出来。“别担心我,你不是也说了,还有两个可靠的,无救,以后买梨子的标准按这个来。”谢必安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手中捏着剑柄的手愈发用力,一双充斥着血丝的眼望向布满阴云的天。范无救翻书的手顿了顿,咬了口梨,梨水甜度刚好,可李承泽明明没尝过。这口梨嚼了很久,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咽不下去了……“行,今晚晚点我会再来的,不然未来几天看不见你,会想你想到发疯的。”范闲在李承泽脖子上揩了一把油,托起他的下巴吻吻嘴唇,起身向外面走去,顺便敲了敲范无救的书:“我监考可不会放水,好好看。”“我送送你。”李承泽刚起身就被范闲揽在怀里,一路腻到大门。范谢二人眼里,二皇子送别范闲之后对着紧闭的大门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本来他生得高挑,红蓝暗色的衣裳被暴雨前的狂风大作吹起更衬得他又瘦又高摇摇欲坠。范无救要去撑伞喊他回来,被谢必安拦下,摇摇头示意不需要。没过多久李承泽回过神来,步子没有以往的沉重,脸上挂着久违的笑意。他前脚刚进门,后脚暴雨倾盆而下,狂风闪电,李承泽回头看了一眼被雨点噼啪砸下激起小小水花的院子,嘴仍旧是笑着的,眼神却阴沉极了。他希望他的父亲,也死在这样一个暴雨天,这样才能将他所犯下的罪孽冲刷干净,让他在地府叩拜阎王的时候不至于一下子就被碎尸万段。李承泽不信鬼神之说,所以既然他这样想了,那他一定是个至纯至善的好人。“最近没事儿就别出门了,守在房里。”李承泽皱眉看着被雨淋湿的谢必安,欲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有人要坐不住了。”是了,往日里坏事都借他手去做,庆帝又不是傻的,李承泽消停了几天在那老头眼里都是不允许的,早就被视为眼中钉的他,如今日日上报身体抱恙无法出门,一副病危的样子,早晚会被庆帝的人找上门审查,即便是范闲打好了招呼,日日躲病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真要被老东西所不满,管他是不是病了,必定是会要了他的命。前提是范闲那边不出意外,事情进展顺利,那他和范闲都能活。范无救书也不看了,一脸严肃看了看李承泽:“您是说……?”“嗯,看你的书。”“那我不考了……”春闱那几日,范闲不在,如果范无救再不在,一个谢必安绝对无法应付如此横祸,因为那是庆帝。“考,必须考。”李承泽倒是不以为意,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拖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庆帝考虑的是太子,而下一个块儿磨刀石三皇子还没被彻底培养起来,李承泽活一天,便是为范闲争取一天。范闲回去也没闲着,最近他被人盯梢盯得紧,他就知道那些老狐狸一个二个都不会放过他,孤臣难当,jian臣更难当,饶是范闲的聪明脑瓜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早有人看他不顺眼,这下是真真儿铁了心要抓他把柄。“叔,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一个头两个大的范闲看到五竹,多少有点被安慰到了。“嗯。”五竹依旧是淡淡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令人很是安心。“哥,还有我。”范若若笑吟吟的走进来,天仙般的女孩用自己过人的毅力牢牢护住了范闲的后背,她是真欣赏范闲,也是想尽力帮他。若若不觉得女子的力量有多渺小,她要成为那个站在最高处的人。范闲有了带李承泽逃出地狱的底气,这种信心来源于坚实可靠的家人。“那,我简单说一下我的,计划。”范闲从出来到现在在家里的反常行为范若若和五竹是看得出的,先是想找林家退婚被范建好说歹说的拦下,后是在朝堂上跟几位老臣说的有来有回一副我不干了爱咋咋地的样子,所以当范闲说出要带着李承泽活下去的时候,二人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你们,不问问我为什么?”“没必要。”五竹连头都没回,只是静静摩挲着从沙盘上拿过来的旗子。“哥,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做。”范若若对前因没什么兴趣,她只想知道过程,反正,范闲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好,那听我说。”……李承泽在屋子里躺了许久,一边揉酸软的腰一边向门口张望,他一下午哪儿也没去,除了考考范无救的功课就是和谢必安下棋,搞得二人受宠若惊,难得的达成一致:二殿下大抵是病了。直到入夜了,李承泽还闷在屋子里,范闲说是晚点来,也没说晚多久,雨早停了,直听着滴答滴答的挂在檐上雨水时不时落下。“来晚了。”李承泽刚打算眯眼小憩时范闲便到了,大跨步的去揽李承泽,却被他一扭身躲了过去。“这几日见得最后一面,你就来得这么晚?”“给五竹叔和若若交代了些事情,要对付朝廷的老狐狸,单靠一个范家,行不通。”“我最多拖半个月,半个月后还没进展……”李承泽凑到范闲耳边近乎哽咽:“你就真要给我收尸了。”对于庆帝,范闲有十足的把握杀了他,可时机太重要了,但李承泽说的话绝非是在威胁范闲,因为他离死,也真就差了半个月。“不会的。”既然走到这一步,往前便是共赴人间雪满头,又怎么会回头亦或是原地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