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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忘恩负义

    70忘恩负义

    门外走进来的人,是李申。

    唐令的舅父,手上捧着一束鲜花,五颜六色。

    只是,他为什么不请自来?

    家宴的确有邀请唐家,但唐令和父母另有行程,早已电联致歉,上次赵玲玲送他家一瓶酒,唐家还特地回过礼。

    两家虽婚事不成,维持面上的关系仍是商业需要。

    但与这位舅父李申,没有往来的必要。

    李申穿白色西装打领结,又富态了不少,像一只煮过头的虾饺,肚子滚圆,脖子和裤腿又勒得死紧,还是那张纵欲过度的脸,圆眼一瞪眼袋就要飞出来,开口就笑,“哎,亲家,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

    自唐家那次家宴不欢而散,两家私下便再无交集。

    唐令求婚不成,哪来什么亲家。

    郁诚回来后站在大厅一侧,不动声色向身边人递出一个眼神,方秘书出来拦人,要将人客客气气送出去。

    姨妈赵桃扬起声,“哎,这些小辈怎么不懂事,快招呼舅舅坐下呀。”

    美微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事,迈出两步堵在她面前,“什么舅舅?我没有舅舅,你不要胡说八道。”

    赵桃背着旁人,朝她翻一个白眼儿,接过那把花塞进美微手中,“拿去,舅舅特意送你的。”

    美微像抓着把烫手山芋,一下将花抖开。

    那花扎成捆,在地上还滚了两圈。

    李申弯腰将花捡起来,放在桌上,“这是我小外甥的心意,反正我带到了。”

    唐令送花?还委托舅舅来送?

    这事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赵桃亲亲热热挽上李申,“你呀,来都来了,喝两杯再走,这些小辈不懂事,您别见怪。”

    “怎么能呢,我们做长辈的,不计较,哈哈。”李申握住赵桃的手,摸来摸去,完了说,“手真软。”

    赵桃捂嘴一笑,“死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尽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别叫孩子们听见了笑话。”

    李申伸出手,手掌贴在她屁股上,跟着她的步态扭动,完了掐住肥臀猛捏一把。

    两人调笑着就往赵玲玲那边去了。

    美微目瞪口呆,看向郁诚,“哥……他们这是干什么,我刚才看见爸爸和赵姨妈……”

    郁诚若有思索看过去,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噤声。

    由不得她不多想,刚才赵桃的表情神态,令人后背发麻。

    那两人在那头敬了父母的酒,又提着酒瓶全场喝,将所有人都走了一遍,客人们碍着郁家的面子,只好交换名片。

    白小姐一见这阵势,也跟上去,见缝插针地又结识不少贵人。

    场面一下欢腾起来,赵桃现场唱起了小曲儿,李申拿个碗敲起鼓点,白小姐竟然还会跳民族舞,穿着紧身裙现场表演劈叉。

    赵玲玲和郁宁夫妻恩爱,不时拍手叫好,像过去的戏迷捧场一样,让人拉出两只银色旅行箱,打开了放桌上,里面成捆成捆的红色钞票。

    郁宁仿佛喝醉了,拆开钱一把把往天空挥洒,一手举杯朝天喊,“千金散尽,醉酒当空,天生我无用!”

    喝了酒,竟然泪洒当场。

    钞票纷纷扬扬,遮住金色灯光,又零零碎碎落了地,没人去捡。

    家佣们都低着头,谨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发出一点声息,仿若无人在意的一件家具,一样雕塑。

    但他们有心跳,他们是和客人一样的生命。

    客人们离开原位,三三两两,跳舞的,唱歌的,打牌的,划拳的,斗酒的,浑然忘我。

    李申爬上法餐白桌,脱了西服振臂一挥。

    他脸似猪肝红透,仿佛醉了酒,学起京剧将军令,啊——一声暴喝,摆了个虚空盘腿坐的姿势,唱道:“今日朱门酒rou臭,郁家忘恩负义来!”

    客人们被这一声暴喝惊醒,收敛神色都望过去。

    李申又笑,双手摆成两个八,齐齐指向赵玲玲和郁宁,嘴里啪啪两声,“你家姑娘和我家唐令是定过婚的,怎么地……你们今天趁着我jiejie姐夫不在,还准备把我侄媳妇另许他人?”

    他话头一转,抬手直直指向美微,“你别怕,今天舅舅给你做主。”

    空气瞬间静默。

    美微面色冷凝,心下已六神无主,手放在桌下抓紧裙摆。

    郁诚的手悄悄握过来,将她的手收在掌心,指腹轻轻打磨她的虎口。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赵女士,令千金已经许了人家?”

    “原来是唐家啊?”

    “噢,原来已经攀了高门,恭喜恭喜。届时不要忘了递帖子,我也带儿女过来沾沾喜气。”

    客人话说得礼貌客气,纷纷起身向赵玲玲告辞。

    剩下几个,瞪着牛眼看热闹。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人弄下来!”赵玲玲当场摔碎一个酒杯。

    一帮家佣得令上去拉李申,他猛然倒地,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抬了出去。

    这头的公子哥儿也起身了,风凉话都懒得说,纷纷推说有事,也离去了。

    赵玲玲费尽力气邀来的人,全走了,丢尽脸面。

    大厅变得空荡荡。

    她缓步走来,一边走,一边将桌边的座椅推进去,一张又一张,一步又一步,笑说:“瞧这椅子,意大利小牛皮,纯手工定制,九万一把。”

    又抬头看天上水晶灯,“我从法国运回来的琉璃古董货,花了我好几百万。”

    走近了,牵起美微的裙摆,放在手心抚平,“你这身裙,手工费就要三十万,还不算上头镶的这些粉钻,南非产的稀有货,别人收在保险箱,嵌在玻璃柜,只有我,只有mama,愿意将这些稀罕玩意儿给你镶在衣服上。”

    她步步紧逼,一把拽了女儿雪颈上的项链,“这是十四世纪法国一个什么劳什子皇后的东西,知道mama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工夫,才搜寻到这些东西么……”

    “你知不知道mama为你费了多少心?”

    赵玲玲二指捏住女儿下巴抬起,忽然松开手,反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