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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7

    

水滋养的、小小的一块儿顽石。



    

  李渐宽在睡觉时候非得抱着秦妈给新做的、装满谷子的老虎枕头,他倔强不听劝,那枕头太重太瓷实,盛星两只手才拎得动。



    

  因此睡到一半儿胳膊酸了,又爬起来嚷嚷;他睡得双颊舵红,,忽然,一手抚着盛星的脸蛋,问他:“什么时候见到mama、jiejie、爸爸?”



    

  “这你得乖乖等着,烟光去远处了,得很久才回。”



    

  “我……想哭了。”



    

  李渐宽话音未落的时候,忽然就啜泣着,肩膀也耸起来,他在盛星怀里缩着,温水一样的眼泪流了满床单。



    

  外头传来烟花亮炮的声儿,接着愈来愈多了,更愈来愈密集;像忽然入了夏,因此要听雨里入耳的雷暴;盛星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又睁开,他对李渐宽说:“我去关灯了,咱们这回真得好好睡觉了。”



    

  灯灭下去的一瞬间,盛星忽然深吸一口冷气,他在妄想江菱月趁着旧年,能回来。



    

  初一大早儿,来了个贵客,她穿着深红色苏绸旗袍,外头一件儿墨蓝颜色的大衣,涂了红嘴唇,比门两边儿春联更红;后头跟着的是拎礼品的仆人们,共三个,带的是大盒儿的点心以及南方来的果子,还有法国红酒,以及放在绒布盒子里的、一根带宝石的漂亮项链儿。



    

  盛星刚起了,他正在柜子前头,给渐宽取要穿的衣裳,忽然秦妈匆匆忙忙来了,还能听着郑三在院儿里叫:“凌老板……”



    

  雪刚停了,窗外头有,蛮横的、落满雪的树枝,盛星看着凌莉润站在院儿中间,和郑三寒暄什么。



    

  “您来了。”盛星穿着白色大褂儿,他的头发新剪了,前头参差利落,看着,像个不满十八的学生。



    

  凌莉润总这样一幅稳重而有把握的样子,她的谋略和言语让人眼馋,长得漂亮又高,在落了叶子也落了雪的树下站着,就是一幅画儿。



    

  她轻轻抬着下巴,说:“过年好,角儿。”



    

  是高傲的,可也是平庸的,因此她不过分收敛着情绪,话说完了,就“噗嗤”笑出声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来,进屋吧。”



    

  盛星心里头是不太好的,他倒不是真的乐意给凌莉润记仇,可凌莉润在盼着他和江菱月分开;凌莉润的关切似乎逾距般,要成为管教了。



    

  于是又说:“这下儿我走了,你的生意还行不行?柯钊那儿——”



    

  “怎么说都是不一样的,你这一走,生意是五湖园的生意,我不能随意信任谁,所以什么都难……是我起了私心没错,说那些不是因为柯钊反悔,而是想让你别等那个人,”凌莉润在椅子上慢悠悠说话,也不笑,她沉默一会儿,又说,“你应该有真正的爱人。”



    

  郑三端点心和茶来了,还有早上吃的粥、鲜rou包子和甜酱黄瓜,还有鸡汤煮的细面条儿;盛星待没仆人在了,才应答她,问:“他怎么不算?”



    

  “要寻找爱情是好的,可江念微是什么样?哪儿都容得下他,哪儿都能纠缠,不说我了,你自个儿怎么放心?他真是会笼络人心,去外头五年,一回来就住进你家里来了。”



    

  “他从容、聪明、胆大包天……我是不放心过,可现在放心了,要是他这次回来了,能不能继续过下去不重要,看他没死我就高兴。”



    

  凌莉润转过脸去,忽然,她看着了另一边儿柜子上相框里的照片儿;人们站在五湖园大门的前头,有陈岳敏和陈盘糯,也有江菱月。



    

  盛星仍旧冷冰冰一张脸,他得把早饭吃了,凌莉润在尝秦妈蒸的鲜rou包子,她慢悠悠喝一口粥,抿着殷红的嘴巴,说:“的确没死。”



    

  盛星手上汤匙里是粳米小米的稀粥,他忽然抬起头来,像从一个漫长的梦里醒了,黑眼仁儿重新发光,可眼下仍旧是很重的乌青。



    

  “我能让他回来,也请你帮我个忙,”凌莉润忽然深吸一口气,她吃完了一个包子,往盛星近处凑,说,“我相信你们是相爱的。”



    

  盛星看着凌莉润的眼睛,他察觉到了一种忽然翻滚着的、满载绝望落魄的仇恨,他没后退,在听她说完。



    

  她说:“杀了陈岳敏。”



    



    



    

第四十七章 遥看峨眉月



    

  盛星不解凌莉润面儿上的绝情,他看着她,察觉一切都比自己想象得悲惨凄凉;凌莉润的眼里,是种丝毫不含温度的深沉,她不是个只懂享乐的太太了,她有许多许多,难以言说的故事。



    

  脚下很厚的雪被上,留着几串行人弯曲的脚印,凌莉润竟然不明白到底是不是与盛星真正疏远了,她带给他的好处,竟有时候成了要求和要挟他的资本。



    

  “留步吧,就到这儿,如果事成了,我会把你的人救出来——”年轻女人吸一下被寒风吹红的鼻子,她又说,“但我没瞒着你多久,我也是,昨儿才查到他在哪儿被关着,有条件不是因为苛求,而是我的人去也算冒险……至于除掉他,能不能是你帮我一个忙?”



    

  盛星穿着件水蓝色绸子的斗篷,他忽然说:“我不会杀人。”



    

  仆人带着凌莉润的皮包,在前头走着,只剩下凌莉润和盛星凑一块儿,凌莉润看着他薄眼皮上睫毛扇动,看他在积雪天儿里一张冷冰冰也稚嫩的脸,忽然,无法再劝说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伴着嘴里的水汽吐出,说:“我下不去手,昨儿夜里去看他,忽然就想起来很多事儿,我想回到那时候,我不想做现在的我了,我什么都没有。”



    

  风吹拂在脸上,盛星瞧见凌莉润眼眶染上红色;她仍旧高贵、沉稳、漂亮,她在期盼一场无心开始的救赎,她矛盾,随即,又转过脸来,说:“可他那时候,背叛得太潇洒了……我很恨他,他心里从来没有过凌莉润,他心里只有陈太太,也不止陈太太。”



    

  “你想成为凌莉润,有爱情的你自己,而不是别人的财产或者……附庸。”说完了,盛星站在了原地,他看着凌莉润的脸,不明白如何再界定与她的关系;可盛星知道,他与凌莉润难以相互信任了。



    

  这大约是一辈子交流的尾声,盛星只想救江菱月,于是暂且软弱圆滑几分。



    

  他所钦佩的凌莉润,是个难懂的人。



    

  盛星独自在巷子里,看着满目纯白的积雪,他转身要回去了,安静走着,可心里那样难耐焦灼;他仰起头看着灰白色堆满了云朵的天,察觉那如同自己现在的生活,种种阻碍纠缠,解不开。



    

  时间像钻进房里乱溜的细风,眨眼跑了很远;真正的春天在几十天后来了,杏儿花打苞,墙边儿上砖缝里嫩绿的草,疯长起来了。



    

  天空亦像是全新的,变得清透蔚蓝,大朵的云彩在那上头挂着,像成片的船帆在水里;盛星牵着李渐宽,站在长了星点嫩芽的槐树下头。



    

  秦妈在厨屋门前,正捡着笸箩里新采的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