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榕城艺术学院的对面是条小吃街，元月容还没生病时经常和她去小吃街边逛边吃。 每当元月容和她手挽手，常常被别人认为是两姐妹，元月容则会一脸开心的承认。 元青到小吃街里的早餐店吃过早餐，打包了两份小米南瓜粥带去给姑姑和护工。 手机app提示下一趟公交车也即将到站，她小跑至公交车站。 秋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无暇顾及。 公交车司机多停留了一下。 她正好赶上。 公交车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女生，应该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元青选择最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学校到医院要四十分钟的车程。她带上有线耳机，播放晨间英语广播，闭目养神。 隔着耳机隐约能听到那些女生们兴奋的讨论声。她们讨论哪个电影好看，哪个餐厅值得一去，计划周末去看某个明星的演唱会。 这些话题她都好陌生。 有一刹那总觉得自己跟她们自己不是同龄人。 她是一座孤岛，偶尔有人划船经过，一看这岛什么也没有，于是失望离去。 元青没了睡意，望向车窗外。 北南路的民国建筑让人恍惚以为自己重返九十年代，看到意味私房菜馆的招牌挂在其中一个建筑前，既陌生又熟悉。 昨晚就是一场梦吧。 公交广播冰冷女声响起，车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摘下耳机塞进裤兜，提起早餐，汇入医院的人群。 元月容对她的到来很欣喜，挥手示意护工拿把椅子放在她床边，微笑说：“今天没课么，那么早来。” “这学期课不多，我可以经常来的。”元青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在她身旁坐下。 元月容当然希望她能来，也心疼她来回奔波。 “周末来看看我就行了。” 元青把其中一份早餐给护工，另一份放在病床的小桌子上，撒娇道：“好啦，你就当陪陪我吧。” 元月容温柔地笑，也不再多说。 “隔壁床怎么没人了？”元青问。 医院病房供不应求，大部分都住满了。 “昨晚走了。”元月容声音轻柔。 “出院了吗？” 元月容舀粥的手一滞，“昨晚……去世了。” 好似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 人对未知都有恐惧，死亡是最大的未知，也是最大的恐惧。 元青缓过神，转移话题和元月容分享她最新的作品。 元月容年轻时也对绘画有兴趣，找了几个老师学过，迫于生活压力，最后还是放弃了。 当她看到元青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作品的样子，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 中午，元青提早下楼到医院食堂买午饭。 安静的一楼大厅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尤为突出。 元青愣在原地，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姑娘，我想问下元月容住在哪个病房，我是她嫂子。” 护士回复：“这是病人隐私，不好意思。” 女人急了：“我真是她亲戚，来看一眼就走。” 护士的回答还是跟之前一样。 女人焦急地环顾四周，倏地眼神一亮。 元青背过身，装作不认识她，快步往食堂走。 女人跑到她身边，女人的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你是元青吧？” 元青依旧向前走，没有回答。 女人又说：“我听说你姑姑生病了，怎么样啦？严不严重？” 元青闻言，顿住脚步，回头凝视她，冷漠地说：“她是好是坏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女人谄媚地笑，“我们好歹是一家人。” 是么。 元青冷哼一声。 哪个哥哥和嫂子会把刚成年的meimei卖给隔壁村七十的老头？ “以前的事是我们的错，我去跟她道歉。” ，女人看着元青的脸色越发阴沉，说话也没了底气，掩面佯装哭泣，“我……也有难处呐。” 她这一哭，引的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元青蹙眉，不想跟她多纠缠。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抹抹眼泪，说道：“你弟弟晓维好不容易考上城里的高中，我说镇里的高中也很好，他偏不去还跟我闹脾气。” 元青明白了，她就是来要钱的。 “你要多少钱？” 女人一听她那么爽快，伸出两根手指，“两万，两万就够了。” 元青沉默半响。 女人怕她后悔，补充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不是没办法嘛。” “转你卡里了。” “以后别来了。” 女人收到银行的短信，数了数后面几个零，对元青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离开。 回到病房元月容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元青没提亲生母亲来找她，只是说食堂排队的人多。 吃完午饭，元青陪元月容看了会儿电视才会去。 / 晚上七点。 春酌来了几个客人，关暮枫坐在吧台边上和调酒师聊天。 关暮枫问：“阿乐，你说元青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阿乐嘿嘿一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讨厌你。” “废话。”关暮枫摆摆手，“算了，你忙你的吧。” 问他能有什么用。 阿乐耸耸肩，继续忙手上的活儿。 元青和阿乐打招呼，要了一杯威士忌，坐到关暮枫旁边。 关暮枫侧身看她。 她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半高领打底衣，只露出一小节脖子。 嘴唇应该是涂了唇蜜，亮晶晶的。 她喝了口酒，舌尖掠过唇瓣上残留的液体。 关暮枫盯着酒杯边缘留下的唇蜜，闷了口酒。火辣辣的酒沿着喉管向下，一路烧到下身。 元青：“怎么了？” 他盯了自己半天。 关暮枫挪开眼，咳了两声，问：“怎么突然喝酒了？” 元青垂眼，手指轻晃酒杯。 半透明褐色液体在杯中形成小漩涡，她漫不经心地答：“突然想喝了。” “有心事？” 他和元青认识两年，当他自认为了解她的时候，内心响起一个声音问他，你确定了解的是真实的她么？ 元青不置可否：“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不说啦，我去准备一下。” 元青起身，行至中央的小舞台。 她试了下麦，坐在椅上低头调试吉他。 关暮枫很少回忆过去，却时常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清晰的记得那天是榕城冬天下的第一场雪。 营业前他在门口扫积雪，一双棕色雪地靴停在他眼前。 他抬头，是一个带着白色花纹针织帽的女孩。 她指着门口的招募海报问他，他是否还招歌手。 他点头。 女孩露出笑容，问他自己可以试一试么。 他又点头。 他请女孩进去，他们互相自我介绍后，女孩来到舞台上开始唱她准备的歌。 她唱的是一首英文歌，关暮枫英文不好，也不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 她歌声轻柔婉转，关暮枫听得入迷，不知不觉竟流泪了。 / 段启明和方卓在舞台侧面的位置坐下。 他脱掉西装外套，袖子挽至手肘，他常年保持健身的习惯，手臂上青筋分明，说不出的性感。 方卓闭眼，轻捏眉心，“你平时不是不来清吧么？” “我是不爱来，但这次不一样。” 段启明在手机上点了两杯酒。 “哦？有什么不一样？”方卓嘴角一勾，“还不是为了泡妞。” 段启明哈哈一笑，“还是你了解我。” “这次又是哪个？” 段启明发给他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女生抱着吉他唱歌，背景是眼前的这个舞台。 方卓：“脸都看不清。” 段启明：“所以我更要来啊！” 方卓无语。 啪。 一束光打在舞台上，元青从黑暗走向光亮之中，她像镀了一层金光。 台下渐渐沸腾，他抬眼望去。 呼吸停滞，时间静止，周围一切都沉静下来。 他承认。 他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