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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不远不近地跟着,便放了心, 直走到亭下, 朝周骊音屈膝道:“殿下, 人已经来了。”说罢,没再逗留, 避到亭后的空地。 周骊音手里的书翻到一半, 却没怎么看进去。 长这么大, 她从未这样等过人,捧着本无趣的书自晌午傻坐到傍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换成从前,谁敢这样堂而皇之地晾着她,她早就扭头走了,就连东宫太子都不例外。后晌独坐时, 周骊音甚至想过,等盛明修上了钩,定得好好修理他一顿出气。 然而真见到他人,周骊音却怒不起来。 兴许是暮春的晚风太温柔,兴许是独坐太久, 周遭的寂静让她生出nongnong的孤独之感,在日倾西山时,愈发觉得凄凉——父皇母后暗里争执,皇兄也政事缠身,血脉至亲的人彼此算计逼迫,母后甚至想让她背弃父皇。所有人的心思都扑在权势,不像敬国公府阖家温馨。 如今就连盛明修都避着她,当真落得形单影只,无人问津。 周骊音看着渐渐走近的那双锦靴,目光随脚步挪动,却始终没有抬头。 直到盛明修在她两步外驻足。 “拜见公主殿下。”少年的声音清朗如玉,锦衫下身姿超逸。 周骊音闻言抬头瞥向他。 这一瞥,反倒让盛明修愣住了。 印象里的周骊音骄纵活泼,张牙舞爪又随心所欲,曲园初见的那次,便笑眯眯逼着他喝了两碗热腾腾的酸辣汤,寒冬天气里逼出满身大汗。后来更是肆无忌惮,或是强行命令,或是想法子要挟,总能逼得他束手无策,俯首听命。 那时她总是笑容得意,眼底藏满亮光。 而此刻,周骊音的神情却仿佛失落,被霜打过似的,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盛明修心里敲起小鼓,不由道:“殿下怎么亲自来书院了?” “我怎么不能来书院?这里紧邻着弘文馆,看书清净。否则整日待在府里,闷也闷死了。”周骊音手指头抠着书卷的角,神情似有点赌气,挑眉道:“倒是你,每回忙得不见人影,还以为要闭门苦读考状元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盛明修无言以对。 周骊音轻轻哼了声。 片刻沉默后,盛明修只好拱手道:“是我唐突冒昧,扰了殿下读书的清净。既然殿下没旁的吩咐,就先告辞了。”说罢,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慢慢地走。原以为小公主会像往常般娇蛮地叫住他,谁知走了三四步,背后也没半点动静。 盛明修忍不住回头瞧过去。 便见周骊音仍坐在亭下,手里紧紧攥着那卷书,赌气似的微微绷着身子,那双眼睛瞪着他,眼圈微微泛红。笑闹活泼的少女陡然露出这般不声不响的姿态,受了大委屈似的,无端让盛明修生出心疼歉疚。 他转过身走回去,叹气道:“殿下生气了?” “背信弃义!”周骊音咬着牙骂他,“答应了教我作画,为何半途而废?” 盛明修无言以对。 他当然不能说盛闻天叮嘱的那些话,看周骊音这模样,显然也不知道长辈的恩怨。既然晾着无用,他见不得周骊音难过,又不能违拗父亲的郑重叮嘱……盛明修忽然想起个人,福至心灵,道:“是我才疏学浅,当不起指点殿下这样的重任。” 这话说得,周骊音当即黛眉倒竖。 盛明修忙描补道:“时画师的名声,殿下想必是听说过的,京城里画仕女图,论气韵,论技法,论天赋,谁都不及他。我这点本事到了他跟前,实在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殿下既认真想学,请时画师指点才是正道。” 他说得神情认真,周骊音一噎。 “我跟他不熟……”她试着搪塞。 “那无妨,我送佛送到西,陪殿下去找他就是。”盛明修这回倒是爽快,如释重负似的直起身道:“时画师在京郊有处宅子,依山傍水很是清净,我已打探清楚了,殿下若是得空,明日我陪殿下去访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周骊音骑虎难下,想着有事一起做毕竟是好的,便只闷声道:“好。” 盛明修闻言,暗自松了口气。 时虚白虽不涉朝政偶尔狷狂,毕竟是时相的孙子,想来不会将公主拒之门外。将周骊音交代给时虚白,他也能放心。 …… 翌日清晨,盛明修果真骑马陪周骊音出城。 时虚白在京郊有数处居所,最为人所知的是梅花坞,冬日里红梅积雪,草堂茅舍,他穿一身鹤氅行走于风雪山坳,颇有隐逸之趣。不过这两日访客盈门,有些人寻不到他,便奔着梅花坞去“偶遇”,时虚白不胜烦扰,仗着身手不错,趁夜飘然失踪。 盛明修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探到他的新居处。 宅子藏在村落里,两所宅院合并而成,不及贵家别苑富丽堂皇,胜在周遭清净有烟火气。流水人家相绕,农田桑陌纵横,暮春时节繁花未凋,骑马穿行其间,只觉天然山水如画,远胜人工雕琢。 离宅子不远处,有户人家正炒板栗,香味扑鼻。 周骊音策马出城疾驰至此,本就有些饿了,闻着香味勒马,眼巴巴瞧向旁边的少年郎。见盛明修面露茫然,她摸了摸肚子,低声道:“饿了。”因时虚白不喜被闲人搅扰,她今日并未带随从,只让两名侍卫远远跟着。 少女矜贵,随身也没带零碎银钱。 盛明修认命地翻身下马,厚着脸皮敲开那户人家的门,将刚出锅新鲜热乎的炒栗子买了三份,拿油纸袋装着,回来后丢给周骊音一袋。看她贪嘴剥皮时烫得直甩手,无奈帮她剥两枚递过去,乐得周骊音眉开眼笑。 遂边吃边走,两匹马慢腾腾地晃悠。 到宅子前,盛明修才收了漫不经心的姿态,将马匹在门口拴好,过去轻轻扣门。开门的是个老仆,张口就说这儿没什么时画师,让他到别处找去。盛明修原就顽劣惯了,嘴里含糊答应着,却趁老仆不备出手将他擒住。 周骊音大乐,撒腿就往里跑。 老仆着急,却又不敢喊人,甩不开牛皮糖般黏在身上的少年,眼睁睁看着他俩强闯入门。见周骊音跑进院子还回头冲他做鬼脸,急得直跺脚,盛明修也跟着笑,待周骊音跑远了,才放开老仆,几个健步追上去。 院里瓦房草舍,整洁干净。 周骊音从敞开的门窗扫了眼,没见着人,便往后头走。 果然,后院桃树下有人一袭白衣盘膝坐着,树荫里随意摆着宣纸和笔墨颜料,周遭落花成阵,竟还藏了只姿态优雅的白鹤。听见动静,年轻俊美的男人转过头,见着锦衣贵重的少女,露出种耗子躲猫失败的无奈表情,却也未生气,只抬了抬下巴。 周骊音笑着不说话,等身后的少年。 倒是盛明修仰慕时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