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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有个很好记的名字。
“我从老家来的,”他试着去抓杨剪的袖子,“你以前有个弟弟,家里人都火灾死了就被你家收养了,小时候掉进河里还是你给捞上来的,你差点和我一块呛水淹死,还记得吗?”他试着说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
杨剪这回听得挺认真,眉头也皱了起来,过了几秒,就要走到面馆门口,他忽然扭头,直勾勾盯住身边矮了一头多的少年。
“小白?”他说。
“长这么大了!”他又道。
“对,就是我,”李白的面庞被店内的暖光照成桔红色,眼睛也星星亮亮的,“我听说你考上了北大……你高中在北京四中上的吧,那个新概念作文大赛,2000年那届,你得奖了,报纸上都登了!后来我在你们学校BBS论坛上看到你是你们年级理科高考第八名,去了北京大学,在读物理,也有可能是重名,但我觉得就是你!”
杨剪略显诧异,道:“所以你就找过来了?”
李白噎了一下,接着,只见杨剪也不等他回话,推开店门,大大方方地迎着几位食客的目光,对正在擦桌子的老板说自己得去洗把脸,说完还真就撩开后厨的帘子钻了进去,留李白一人在空调暖风中凌乱。
“是同学啊?”老板挺慈祥,带点南方口音,冲李白笑了笑。
“啊……那个……”李白想说不是,但失败了,他低下头,因为实在不喜欢和陌生人对视。
“刚才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把小杨给叫走了,我叫他别出去他不听,还不让我报警,”老板叹气,“今天早点下班吧,你把他扶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李白连忙道谢。
他越站越不自在,暗自庆幸自己留着规规矩矩的学生头,还穿了自己最新的那件白衬衫,扎在黑裤子里,没把塑料袋里那件颜色像红砖一样的棉袄套在身上。其实他不是很冷,这天决定进校园,他出门前就做好了准备,在宽大的衬衣里塞了两层保暖内衣,一靠近校门就把棉袄脱掉藏起来了。主要原因是他不想显得像个社会混混,或是老农民,给杨剪制造诸如“认识来路不明的朋友”之类的传闻,但到了现在,经过对比,他发觉自己和那些在校学生之间仍然存在千差万别。
究其原因可能是,他的确是个社会混混。
拎着个大黑塑料袋本身也是件蠢事。
不过李白觉得这也没什么可自卑的,至少,他剪头发赚得应该比杨剪端盘子多,这几年攒下来的那些钱,若不是非要来北京,他都能给自己买辆小摩托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就看见杨剪从门帘钻出,面对偷瞥的食客,挂着礼貌的微笑。脸和脖子的血污都清理干净,零散挂着水珠,刘海和眉毛也因打湿而显得更加乌黑,李白终于看清了,那确实是张眉目清爽的脸,就算肿着也是。不笑的时候,五官鲜明得就像画上去的,稍微一笑却有虎牙,还蓄起两个梨涡,确实也很有伤透小姑娘心的资本和嫌疑。
此时皮肤被冰水冻红,醒目伤口不多,最浓的一块是眉骨处的瘀紫。
他也和老板道谢,把围裙挂在门后,套上自己的工装夹克,踏出门槛后他仍按着门沿,看那样子,是帮李白顶着,在等他出来。
“你确定不用去医院吗?”李白仍然保持怀疑。
“小事,会打架的人也知道怎么挨打,”杨剪哐的一声把门关紧,揣起口袋走入雪地,“我只是疼,没受什么要治的伤。”
“所以你打架很厉害咯?”李白学着他的模样揣口袋,笑了。
“你是放寒假了,过来旅游?”杨剪没有自吹自擂,反问道,“住在附近吗?”
“我住石景山那边,房租便宜。”
杨剪看看手表,道:“那你得抓紧,快九点了,去那边末班车差不多十点。”
“十点半还有,我最近天天坐,”李白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我也不是来旅游,哪有旅游还租房的,不都住招待所吗!”
杨剪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接着他又不说话了,让李白心里的那点不忿很快就浇熄在灌进嘴巴的冷空气里。
“你今年多大了?”沉默着走出暗巷,杨剪忽然问。
“十六。”李白躲开人行道上一辆飞过的摩托。
“身份证呢?”
“你要查我户口?”
杨剪绕到李白另一侧,把他和大街隔开,这会儿已经不见多少行人,乱窜的小摩托比轿车多,新科技园区,周围不是景点就是高校,夜里还是有些寂寥,最辉煌的是路灯和大厦的灯牌。他摊开手掌,晃晃手腕,意思是动作快点。
李白瞪着他,把被自己快要攥烂的黑塑料袋交过去,让人帮忙拿着,在自己的卡其布挎包里翻找起来,“要是我没随身带着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是个骗子?”他又拿回自己的袋子,把证件拍进杨剪手中。
“这不才十五吗?十一月份才满十六,”杨剪打量那张证件照,“小时候像个土豆,现在长成这模样我的确一下子不敢认。还在读书吗?”
“没有,前几年我在南京待着,给理发店当学徒,去年转正了。但我也不是文盲,南京有很多夜校的,我现在会算二次函数,还会读英语。”李白闷闷不乐地把身份证收回自己印刷劣质的火影忍者卡套中。
怕杨剪误会,他又抬起头道:“我天天挨打实在受不了了才从村里跑出来的,来北京也没别的意思,没想好要干嘛,就是想看看你……还有杨萍jiejie!”
“她改名了,现在叫杨遇秋,本来还想改姓,后来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杨剪的目光倒是柔软了许多,尤其当李白提到挨打,他眼中稍有颤动的光点或许可以称之为是理解,“我们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李白又垂下脑袋。
对那个被逃离、被抛在身后的父亲,两人都缄口不提,好比一种默契。
“你为什么提溜着外套不穿?”在校门口,杨剪又挑开话头,“里面这身尺码太大了吧,像视察的领导,或者……我还以为你刚从苏州街那个教堂唱诗回来呢。”
“……外面这件像隔壁大姐。”
“暖和不就行了?”杨剪指指自己肿了半边的脸,坦荡走入校园,他好像能读懂李白在想什么,“别人看你说明你与众不同。”
也不知认不认识,他就冲路灯下擦肩而过的推车男生笑。
李白把心一横,丢了黑塑料袋,把他的大棉袄套上,沾的雪化在上面,但这棉袄够厚,里面还有防水层。
真暖和。
他跟着杨剪走,正值期末,天气又冷,校园里头又黑又静,途径一个cao场一片宿舍楼,又穿过一片小树林,李白憋不住了,“去哪儿?”他扯着杨剪夹克的后摆问。
“学五食堂,我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