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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烟火

    去年年底那会儿,正是杨明最忙的时候,全国各地跑,整个十二月,江萝和他没碰过一次面。

    一月初,她悄悄去找了景致。而例假,也正是上个月开始推迟。

    江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时间无论她怎么算,只能联想到那人身上,这毛骨悚然的想法整夜围绕心头。

    寒冬腊月,江萝冒出一身冷汗。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相同的恐惧,江萝十年前也曾经历过一次。那年她二十五岁,去机场接回国的景致,彼此情到浓时,什么措施也没做。

    虽然事后吃了药,江萝还是为此担心受怕了好几周。

    连续一个月,景致看着江萝日复一日地拿上验孕棒,满脸忧愁地走进浴室,出来时舒展着眉心,男生实在忍无可忍,冷脸道,“你至于吗?我又没有害你。要是有了,大不了生就是了。”

    江萝瘪了瘪嘴,撸起袖子回厨房前,眼睛一眯,给对方回了个“别乱说话”的眼神。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景致放下游戏手柄,起身跟到她身后,“反正你总一天要生我的宝宝,什么时候生不一样?”

    在景致的眼底,江萝举着双臂比了个大大的叉,告诉身后的幼稚鬼,“养孩子没有那么容易的,况且你还没毕业呢,做好眼下的事情,我们不要着急想那一步。”

    景致环着女孩的腰,下巴抵在她左肩,面对一堆手语,他也只能猜个大概,懒懒道,“跟毕不毕业有什么关系?你啊,就知道把问题想复杂。我呢,就算出去要饭,也能养活你们母女俩。”

    江萝撇撇嘴,不置可否。

    买房的时候景致将身边朋友借了个遍,她现在还在攒钱还房子的债呢,只有他,面对好朋友的日常催债竟随口敷衍,丝毫不见心急。

    男生不仅让她别管,甚至一脸自信地解释,“反正在他们手里也是花了,投资到哥身上,一本万利,只赚不亏。”

    “……”借钱借的这么理直气壮。

    江萝曲肘推开他,“我要做饭了。”

    “这不是没怀么,你以后别测了,”景致反而收紧手臂,将她束得更紧,“我看着不舒服。”

    江萝扭过头,“你怎么不舒服?”

    景致俯下身,趁此在她嘴边狠狠啄了两口,孩子气道,“你不想给我生孩子,就是不爱我。”

    “……”

    当晚,晚饭刚结束,江萝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就被记仇的景致急不可耐地拉进屋子,她躺在床尾,而景致膝盖顶着床沿站在边上,肩上架着她的两条腿。

    景致只手解了腰带,手指拨开她身下薄薄的内裤,修长的骨节立刻一寸又一寸地先行探进去。

    江萝紧闭着唇,脸颊烫的仿佛在着火。

    景致注视着她,似乎是满意她的反应,勾着唇角痞痞地笑,动作变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不一会儿,男生轻车熟路地找到位置,挺腰挤入,随即俯下身,两只手臂撑在两旁,“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江萝点点头,却攥紧了双拳,不去看他。

    怎么可能不想,每天都在想。

    “说话。”

    江萝回过头,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

    “哦,不好意思,”他却像点中了笑xue,压在她身上笑得花枝乱颤,“忘了你不会说话了。”

    有什么好笑的。

    江萝气急,揪着他的耳朵摇晃,直到景致收敛了笑意抬头,彼此视线近距离地交汇,男生唇红齿白,皮肤干净白皙,眼角的笑纹散去,眼眸忽地多了几分深沉。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她仰着下巴,而他稍稍偏头,微张的嘴唇朝下压来,同时不忘前后动着腰杆,上下齐攻。

    既尝了这样的美味佳肴,异地恋对他而言,一旦闲下来,比死了还难受。

    他将腼腆害羞的江萝死命压在身下,胸膛贴两团的饱满胸脯,“小萝,想死你了。”

    江萝被弄得浑身难受,眼睛迷离,环上男生赤裸的肩背,迷迷糊糊应了几声。

    景致回来那个暑假,她和他彼此跟粘上了似的,缠绵悱恻,形影不离,于是乎,浪潮般的失落感在去往机场那刻向他们奔涌而来,无法抵挡。

    但愿人长久,是江萝心底的遥不可及的梦。

    眼泪流到几近干涸,她打着暗暗的夜灯,深夜里坐在书桌前给异国景致留下长长的信,末尾,她写道:“如果我生来是健全的女孩,如果我会说话,如果我再听清楚一些,再机灵聪明一些,也许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吧,可是,小致,世上没有如果呢。幸好我们互相思念过,彼此相爱过,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江萝也不知那时怎么了,怎么就疲惫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处理好这段感情,伤害了景致,毁了彼此的十余年。

    正月初二,江萝盯着浮肿的眼睛,和杨明携着大包小包回到毗邻A市的县城老家。

    两个侄女绑着高高的双马尾,想着和哥哥一样浓密的长睫毛和大眼睛,看到人,兴奋地蹬着双腿跑来迎接,模样可爱极了。

    声音清澈又稚嫩,“姑姑新年好。”

    “姑姑,你终于来啦。”

    江萝一扫眼中的阴霾,抿嘴笑着,蹲下身子抱了抱两小女孩,然后将礼物连带丰厚的红包给到她们。

    “来就来了,”嫂子从房间端出几张凳子,路过扫了他们一眼,“她们又用不上,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杨明接过凳子,“小朋友喜欢的。”

    她抹了几下灰,放下手中的抹布,问二人,“这回住几天?”

    江萝望着杨明,等他帮忙回答。

    “嫂子,我们在隔壁酒店住两晚,后天就回去。”

    “小别这两天值夜班不回来了,你们要是想多住几天,睡他房间就是了。喏,”她指指身后的小门,“一楼。”

    江萝没多说什么,留二人在家里,默默牵着两小孩逛集市去了,近几年家乡有了很大发展,高楼连地拔起,两边街道布置的火红又热闹,萦绕着过年的氛围。

    这边,杨明取了从箱包里取出礼袋,双手递给嫂子,“小萝给你买的礼物。”

    “净花那些有的没的。”

    “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这几年让你帮忙照顾奶奶,确实辛苦了。”

    “可别,都是她哥做的,我可没掺和。”

    杨明笑了笑,岔开话题,“上个月我工作太忙,没能跟江萝过来看看奶奶,确实挺惭愧的,现在奶奶情况怎么样?”说到这,他取出营养品整齐摆到桌面,随后跟在嫂子后边,帮忙剥蒜。

    “还能怎样,就那样呗,也就这几天晚上不嚷嚷了,让人睡个好觉。”

    大嫂挑挑眉,说道,“江萝上个月什么时候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是吗?她还住了几天呢。”杨明抬抬眼。

    注意到大嫂的满脸狐疑,他缓缓改口,“那可能我记错了吧。”

    江萝给俩小孩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轮到自己,也多要了串,三人并肩走到街道两边,夕阳映着她们长长的影子。

    两个小不点当年还在襁褓里,转眼间长那么大了,江萝低低头,望到自己平坦的腹部,眼神晦涩。

    几乎不带犹豫,江萝牵着侄女往附近的药店走去。

    *

    大年初三,夜。

    “哟,失踪人口终于回来了?”

    景致蹲坐在角落,倚着后院围墙小口抿着烟,没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总有些无关人士来sao扰。

    他没理。

    景方荣推走怀里的小蜜,盯着墙角的可怜儿子,和胡雪容离婚这么久,父子俩真正相见的,不过还是这一回,“终于肯回来接你妈的班了?”

    景致低头吸了口烟,嘴唇始终紧闭。

    景方荣坐在地砖上,紧靠着儿子,“话说,我前几天在医院见到那小哑巴了,不知道怎么了,在里边坐着哭呢。”

    讲到这,旁人虽夹着烟不言语,眼里却有了反应。

    “看来日子也不太好过,”他添油加醋道,“离开我好儿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景致斜着眼,语气有了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儿子,老爹最近手头紧,借点钱呗。”

    “没钱。”

    “怎么可能?”景方荣没脸没皮地跟上,“我知道你辞职创业去了,没事,老爸跟你妈不一样啊,绝对支持你,你那几家夜店,给老爸入点股,如何?”

    景致掐了烟,头也不回地离开,乘坐后门的电梯抵达顶层,违规扩建的八层别墅,不知胡雪容哪来的关系,至今竟还没被强拆。

    “景医生,原来你在这呀,害得我好找!”

    他身边安静惯了,听着这嗓子,景致觉着自己迟早要犯头疼病。

    “来,吃水果,解解腻。”

    马小芷捧着盘车厘子,笑意盈盈地朝景致走去。

    她话音刚落,万丈花火在景致身后绚丽又短暂地绽放,马小芷为之一愣,他的回眸,值得作为此生难以忘怀的画面瞬间。

    她大声地喊道,“新年快乐,景医生。”

    景致仰天望着响破耳膜的漫天烟火,除了觉得吵死,心里毫无触动,换做以前,宁愿回房间多打两局游戏。

    那小哑巴耳朵不好使,再适合这种乱糟糟的场合不过,出去玩时,路过小孩玩的泡泡机都能驻足。

    胡雪容每年都整这些千篇一律的东西,他却没法带江萝回来。

    哪怕是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