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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第二回



    “刷”地站起身,俏儿摸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完伸手揩掉嘴角沁出的水痕,听着三楼女人“啊呀”的叫喊,鬼使神差地将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起来。

    坐立难安地熬了约莫一小时,俏儿仔细听了会儿动静,估摸三楼快完事儿了,便出了屋,上了半层等着。

    俏儿是想赶在下一个女人来前让福昇帮她换了灯泡,可等她站到楼梯拐角,却想马上逃走,奈何双脚似生根般,粘在了原地。

    一把喊得有些沙哑的柔腻女声,娇喘中夹着愤愤然的骂人话,全闯进了俏儿耳朵里。

    “你个烂把棍的臭货!说我贤惠?啊……福昇……快些快些……呸!你也配?嗯……啊……也不撒泡尿……啊……照照自己什么货色?福昇……那儿……那儿!一根烂黄瓜!啊……福昇……还是……你得劲儿……”

    福昇没有说话,但俏儿却彷彿看见了他喘着粗气埋头女人胸脯间的样子。

    “要不是……看你个烂货…手里还有点儿权……福昇…嗯哈……老娘早就让爸爸将你扔进江里喂鱼…一只配种的公猪…烂黄瓜……啊……福昇…抱我……快抱我!啊!”

    一阵“嗙啷”声,吓得俏儿抖了抖,可很快又被三楼屋里的动静扯回心思。

    “哈呀……福昇……那烂把棍的腰有…有你一半行……也…不至于……啊哈……只敢…去糟蹋……小姑娘……啊呀!”

    俏儿的双手早就不自觉握得死紧,拼命在吞咽口水,她搞不懂爲什么心口那么难受,喘出去的气像是来不及吸回,胸脯起伏不定,似有个烙铁要从里头烫出来。

    终于,随着屋里那女人颤着喉头,似呼似喊地一声娇叹,俏儿的“刑”总算是受完了。

    三楼屋里云收雨歇后,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动静,趁着这空当,俏儿也收拾收拾了自己。

    毕竟听床根儿又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儿,俏儿也是第一次干来着。

    听到三楼房间门打开的声,俏儿轻手轻脚下了好几步楼梯,再重重地走上来。

    三楼房门一开,楼梯转弯小窗的过堂风一吹,伴着俏儿“咚咚咚”上楼梯的脚步声,房间里挟着交合气味的热流就滚了出来。

    那些味道扑到俏儿鼻尖,她竟有些分不清,心底猛然浮起的不快,是嫌弃还是因着别的。

    俏儿又站定在楼梯转角处,从三楼房里踏出的女人,一看那站了个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住二楼的俏儿,又撇着嘴角“嗤”地笑了声,扶了扶她的爱司头*,捏着手帕施施然下楼。

    〔*爱司头:民国时期流行的一款女子发型。〕

    女人经过俏儿身边,停住了,nongnong的玫瑰香粉味儿冲进她鼻里,俏儿赶紧捏住鼻子将喷嚏憋下。

    “哟!还等不及那半时三刻的就来找你男人吶?”女人的旗袍领口有些松散,口红显然也是新补上的,撇眼看向俏儿时,满目的促狭戏谑。

    俏儿整个人僵住,连那还未打出的喷嚏都梗在喉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女人却把这当作俏儿在害羞,低头掩嘴笑了起来,接着打趣:“妹子,咱也算撑过同一根船篙儿的姐妹,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话太多了。”从三楼传来一把粗沉的男人声音。

    福昇倚在门边往下看,身上穿着薄薄的单衣麻裤,衣襟大敞,能看见他黑实虬结的胸膛。

    “行行行!咱们这些恩客就是比不上自家婆娘!”女人又窃笑着撇了眼俏儿,甩着手帕下楼离开。

    “不用管她,有事儿吗?”福昇的声音由远而近,来到俏儿面前。

    俏儿直直盯着福昇的胸口,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才回神。

    “那……那个电灯泡……火烛太暗……针脚看不清……”

    “走吧,你给我扶一下梯子。”

    俏儿语无伦次的话,福昇硬是听明白了。

    福昇打下电闸,俏儿点了三根火烛立在桌面,尽量让小屋亮堂些。

    撑开木梯,俏儿稳稳扶住木梯下部,福昇攀了上去,借着火烛的光拧下坏掉的灯泡。

    “新的给我。”福昇低头,将取下的坏灯泡递给俏儿,等她递来新的灯泡。

    暖黄的烛光,摇摇晃晃地曳动,像给木梯下的女人披了层透明的纱巾,纱巾下是单薄的夏衫,葱绿夏衫被那“暖黄纱巾”就着起伏压出明明暗暗的深浅,犹如覆于山峰的苍林翠影。

    “给。”俏儿抬手,将新灯泡递给福昇。

    静山便灵动起来,蔼蔼林木漾出碧波。

    福昇接过灯泡,不动声色地别开眼,抬头举手拧上。

    换好灯泡,攀下梯子,福昇去打上电闸,“啪”地拨过开关。

    “好了。”福昇抬头看看,那「奇异的自来月」*稳稳地漫散出柔和的薰黄光晕,填满刚还沉在昏暗里的小屋。

    〔*电灯泡传入时,人们曾对它的雅称。〕

    “谢谢你啊福昇!”俏儿看着重又亮堂起来的小屋,松了口气,笑着向福昇道谢。

    俏儿人如其名,眉眼憨俏,笑起来像小月牙。

    “不客气,要没别的事儿我先上楼了。”福昇看了两眼,也笑了笑回俏儿,然后告辞,算着时间,那位该来了。

    “好嘞好嘞!你忙去!”俏儿赶紧帮着收拾好木梯物什,不敢再留福昇,生怕耽搁他活计。

    福昇一走,小屋里便又剩下俏儿一人。

    小小的房间,俏儿忽地觉着空落落地大。

    重新亮堂的灯光,驱走了昏暗,却又让这满室空落现了形。

    刚刚那个女人的话,不知怎地又在俏儿耳边响起,无来由惹得她一阵心悸,脸上也发起热。

    “他怎么能是我男人……”俏儿手抚上心窝,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不听话的心慌意乱压下去。

    她又想,就算她真的想男人了,也不该是福昇这样的男人。

    这些年,没少媒人婆上门给她说亲,城东做着rou铺营生的屠户张,还托着来说了好几次。

    可她舍不得小杏。

    她能改嫁,但能保证她后头的男人会对小杏好吗?

    所以,俏儿把那些上门说媒的都拒了,明说了要给她亡夫守节,好好养大小杏,陆续的,上门说媒的越来越少,她也落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