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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的声音,只有月亮听见了

    在艾坦尼斯的第一次课,情况就不太妙。

    起初是一个男孩自告奋勇地站起来回答问题,用西语说了什么,后几排座位的男生一起哄堂大笑。

    段清走过去,他的个子才到她的胸口,男孩邪笑起来,伸出左手握成圆圈,另一只手指在里面来回梭动。

    这样的情况屡教不改,而且还愈演愈烈,终于在梁冬阳旁听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一大一小几个唇枪来回,教导未果后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梁冬阳阴沉着脸,狠狠打了他手心几教鞭,叫他出去站着。

    这个叫Randy的男孩一脚踹翻桌椅,示威似地猛扯了前排女生的辫子,在她凄厉的尖叫声中,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

    午餐时间,段清在后山角下找到梁冬阳,给他递了杯水,坐在他身边吃起黑面包。

    山穷水恶,饭都吃不饱的地方难谈礼仪荣辱。在这种赌博嫖娼都合法的国家,上到成年下到儿童,融进骨子里的恶劣就像万年大山一样难以撼动。他们的力量在这座大山面前,就像愚公移山,甚至还不如那会有“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愚公。

    段清吃完黑面包,站起身拍拍屁股,对梁冬阳伸出手:

    “梁冬阳,你尽你所能做事就可以,其他的不要勉强。”

    “你就按你的路走,只求问心无愧。”

    一模一样的话,梁冬阳低笑一声,在树叶投射下来的光里,牢牢握住了段清的手。

    后来Randy再也没来上过课,段清和梁冬阳去找他的时候,他不是闭门不出,就是逃之夭夭,强行拖到教室就会开始疯狂尖叫。

    “No importa.(不用管。)”院长厉着一双眼,不屑地看了宿舍楼一眼,“No enamorarse.(爱上不上。)”

    艾坦尼斯的老师大多浊着一双眼,这片土地的风沙无所例外地席卷了每一个人,比起教室里的苗子,他们更关心的是实打实长在土地上的。

    梁冬阳自始自终没有放弃过那个男孩,段清和Chasitie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时常能看见他往那栋宿舍走去。用他的话来说,力所能及事之内的,就不要放弃。后来段清也乔装一番重新跟着Chasitie去了镇上,只是结果依旧不尽人意,无论年龄大小,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那里。

    又是一个周末,段清劳作完后,照例在后山头写到天黑,这片山和周围其他山不一样,没那么陡,光秃且好爬。星星爬上夜空的时候,她的笔耕仍然不辍。

    “眼睛不要啦?”脸上贴上了什么,段清抬眼一看,正是梁冬阳。

    “你怎么来了?”段清低头整理放在石头上的稿子,鼻子吸了吸,“什么?好香!”

    梁冬阳站在她身前,看她的眼睛像扑棱蛾子的翅膀一样飞快地眨呀眨,嘴角一挑,从身后掏出一个荷包。

    “给你开小灶。”

    “烤鸡吗?!烤鸡?”段清瞪大了双眼,这些日子吃得可谓猪狗不如,“哪来的啊?”她吸溜着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冬阳打开荷包。

    “还有酒吗?!”段清又惊又喜,拿起了刚贴她脸上的瓶子,“我天,梁冬阳你简直是神仙!”

    梁冬阳一双眼噙满了笑,他用荷叶包着拽下一只鸡腿递给她:“尝尝,好不好吃。”段清连忙接过啃了一口,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吃,太好吃了!”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不再是毛剌喇的刺头了,棕灰色的短发软软盖在她的脑袋上,看得人手有点痒。

    “有叶子。”梁冬阳拇指摸上她的太阳xue,借此薅了一把。

    “哪呢?”段清嘴巴吃得油乎乎的,晃了晃脑袋,那短发蹭过他的手,和他想象的一样软。

    “还在吗?”见梁冬阳没有松手,她问道。

    还好是黑夜,你不会看见我望向你的眼。

    “摘掉了。”他轻轻说,慢慢松开了手。

    “哦。”段清另一只手摸了摸脑袋,“你也吃啊!”她把瓶子递给梁冬阳,“帮我酒开一下。”

    即使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梁冬阳早已知道她烟酒都沾,此刻看她舔舔嘴唇,仍然很像偷喝酒的猫。他接过瓶子轻松一拧,“有点烈,慢点喝。”

    土酒一开,酒气刺鼻,段清一嗅眉一挑,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梁冬阳无奈笑笑,手指往瓶身一压:“喂。”

    “确实烈哈哈哈!”段清乐得开怀,“很久没喝过了哈哈好爽。”她兴致很高,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我再喝两口……”段清说着仰头灌起来,这酒度数很高,梁冬阳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好,他眼一瞪,大半瓶没了。

    “你别这么喝!”梁冬阳抢过瓶子,段清手里一空,看着他傻笑起来:“嘿嘿,好喝……”她咂咂嘴,也不去抢了,低头吃起鸡腿,样子很乖。

    梁冬阳看她这样,有点毛骨悚然。

    “喂,你不会喝醉了吧?”

    “怎么可能……”段清抬起脸瞪眼看他,“这点酒怎么会醉?”

    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看起来气鼓鼓的,梁冬阳喉结上下一滚,手擦上她的脸:“你吃到脸上了。”

    “哦。”段清没理,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虽然脸上没多少rou,但脸型依旧流畅。梁冬阳触到了,突然就不想放手。

    草,这算不算趁人之危啊……心里是这么唾弃着,手又不自觉移上她的脑袋,抓住机会摸了几把,挪到她后颈捏了捏。

    “唔,痒。”段清缩起脖子,“还要。”

    “啊?”梁冬阳一颤,手一抬,“什么还要?”

    “鸡啊。”她手指了指,“还想吃。”

    “哦哦。”梁冬阳忙扯了另一只鸡腿给她,“吃,都是你的。”

    “你不吃吗?”段清没接,看向他示意道,“你吃。”

    “啊?我不用……”

    “吃。”段清强硬道。

    梁冬阳无法,咬了一口鸡腿,见段清乖乖坐着,眼睛直勾勾的。

    “……”

    梁冬阳晃了晃那个鸡腿,发现晃到哪段清的眼就转到哪,他吃吃笑起来塞进她手里,“吃吧,我吃过了。”

    “哦。”段清像个小孩一样开心接过,吃得脸颊鼓囊囊的。

    梁冬阳看不够似的,从上到下把她看了好几遍,最后目光挪到她的脸上,一双黑眸越陷越深。他拧开段清喝过的酒,舔了舔瓶口,把她剩下的酒全部喝光。

    “段清我……”

    “嗯?”

    心跳如擂鼓,梁冬阳盯着那唇,犹豫了又犹豫,酒精也没接管他的大脑。

    “没,没事。”

    “哈哈,怎么了?”段清笑起来。

    “没……就是问你还吃吗,我给你撕。”

    “吃啊,你也吃。“

    “嗯。”梁冬阳轻轻笑了笑,道,“好。”

    等段清吃完,他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梁冬阳把手擦干净,捡起她的稿子,带着段清慢慢走下山。

    “看得见吗?”梁冬阳站在下面,对踩在上面石头上的段清伸出手。段清把手放上去往下一跳,在那结实臂膀的掺扶下,稳稳踩在地上。

    “你手好烫。”

    “你体温好高,冬天也这么高吗?”

    梁冬阳一直为自己体温高自豪,毕竟这是肾好的象征,但在这大夏天,他突然希望自己可以别这么烫了。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放开似的:“啊,是啊,冬天也这样。”

    段清看着他粗大有力的手点点头:“挺好的,冬天暖和。”

    怕段清下一秒就挣开,梁冬阳抓紧带她往下面走去:“跟着我。”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下了山,月光把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难得的温馨,要不是段清一路连打三个哈欠,梁冬阳可以就这样走它一个晚上。

    一步当三步走地到了宿舍门口,梁冬阳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的手。

    段清靠着墙,闭着眼,呼吸均匀地等待着。梁冬阳刚掏出兜里的钥匙,房内就响起了床板砰砰撞击的声音。

    啊,卧槽。梁冬阳身体一僵,侧脸看段清。女人也睁开了眼,正惺忪地看着他。

    “去哪,我们。”段清揉着眼睛问。

    “要不回后山?”

    “不要,晚上虫子多。”

    她顺着墙滑下来坐到地上:“等会吧。”

    耳边娇喘不绝于耳,梁冬阳看着坐在地上的段清,蹲下来道:“John是黑人,可能没那么快。”

    “啊,那怎么办啊?”段清皱着脸,“我不想走了。”

    “去教室,嗯?”梁冬阳在她面前蹲下来,“我有件外套在那里,你盖着睡,我背你过去,等下带你回来。”

    “稿子……”

    “稿子我拿就行,上来。”

    段清撑着墙站起来,趴到他背上,男人脊背宽阔,段清圈住他的脖子闭着眼,能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和烟草味道,带着蓬勃的雄性力量,野性、阳刚、灼热,一点不难闻。

    草,好软。梁冬阳这边就不那么美妙了,他心猿意马地走着,胸腔里的红心越跳越快。段清的脸深埋在他的颈窝里,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和脖子上,痒丝丝的。这么长时间,她总算能毫无防备地对待自己,梁冬阳有点苦,又有点甜。

    教室里依旧黑漆漆的,梁冬阳把段清放在凳子上,扶着她昏昏欲睡的脑袋:“别倒。”他火速拼好了几张桌子,把段清抱上去给她盖好衣服。

    “行了,你眯一会。”梁冬阳坐在她面前,抱着胸道。

    “嗯。”段清把衣服蒙在脸上,“头有点硌。”

    “那这样。”梁冬阳伸了只胳膊在她脑袋下面。

    “那你不得累死。”衣服里闷闷的声音传来,段清拿下衣服,转脸看他,“你上来。”

    “……你真会享受。”

    段清咯咯笑了几声,梁冬阳加了几张桌子,跟她并排躺着。

    “行了吧,大小姐。”

    女人枕在他胳膊上重新闭上了眼,月色里,她的身体和自己的共同起伏,梁冬阳看着,一颗心逐渐安静下来。

    夜里静悄悄的,晚风的声音,只有月亮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