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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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他把米饭放在桌上,笛飞声看他一眼,“你先吃。” “我真没给你下药!你爱吃不吃!”方多病也不想理这家伙,明明是不请自来,白吃白喝,还要怀疑他下药。他端起碗来狠狠扒拉了两口,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笛飞声看他自己都吃了,终于放了心,才端起桌上的饭碗,也开始吃饭。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其他怀疑,不过实在觉得不太可能,若非方多病下药让他昏迷,到底谁会有这种通天本领,让堂堂金鸳盟的盟主一睁开眼睛,就从莲花楼二楼的床榻上,无知无觉的到了五里外的一座破庙里。 方多病自然没那个本事,甚至李莲花李相夷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他弄到那么远的地方。 此事看起来有些诡异,为此,笛飞声准备再留下看看。尤其是到夜里,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还是方多病这臭小子真的不知死活,给他下药。 此时,狐狸精正趴在门口,歪着头打量着笛飞声……身后。 方多病一看狐狸精那眼神,忍不住咳了两声,他放下碗小声道,“我要去一趟元宝山庄一趟,阿飞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笛飞声听出来方多病要赶他走,他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若是平时,早就二话不说走人了,如今却只是放下已经空了的碗,擦了擦嘴,“我同你去。” 他这话说完的瞬间,莲花楼里忽然冷了几分,外面明明阳光明媚,这小楼里却带着股阴湿,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阿飞,你真没必要……” 方多病话都没说完,笛飞声已经站了起来,上了楼。 元宝山庄距离天机山庄很近,近到他们也就用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地方。 只是,如今的元宝山庄已今非昔比,主人金满堂和管家金常宝都死了,这偌大的山庄里,那些金银珠宝,在百川院带走泊蓝人头后,很快就引来了一堆蚂蝗般的亲朋争抢。 金满堂的父亲风流成性,还仗着财大气粗或欺骗或利诱过不少人家,霸占过许多姑娘,这些人中有许多都产有子嗣。但是金满堂活着的时候可是从来不认这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们的,否则董羚,简凌霄的妻子这些人不会因为树人症,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如今金满堂已死,这些人包括金家的亲戚们都一窝蜂的冒出来,将家产抢的所剩无几,就剩下这个大宅子,因为死过太多人,而留了下来,只有金满堂的义女芷瑜姑娘,才会偶尔过来打扫一下。 只是这山庄太大,一个人终究照顾不过来,曾经富丽堂皇,精雕细琢的宅院,如今却荒草丛生,看着倒是真的愈发像个凶宅了。 方多病身边跟着个天下第一的鬼,自然也就不怕什么,他甚至带了狐狸精一起进来,不然他也不知道李莲花到底在不在自己身旁。 笛飞声说没空看什么风景,就没跟着方多病进去。芷瑜姑娘把他领进去后,也先走了。 方多病走到元宝山庄的前厅,原本他们曾经来时,这里的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楹联刷着金漆,大堂中央还随便放了红珊瑚和玛瑙等宝物做装饰,如今什么都没有,看着空荡荡的。 不过方多病倒也不在意这些,他开始一边回忆,一边讲起过去,说他当时被阿飞的罡气折磨的难受,李莲花这家伙还要骗他让他不要讲话,结果让他被苏小慵假扮的“关河梦”取笑,说他是个哑巴。 往事想起来,都十分有趣。他们走出来,方多病一路上手舞足蹈,对着旁边虚空嘴巴不停的说着,仿佛身边真的跟着个人似的,他会指着一处石桌,说“李莲花,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饮酒!”也会在那空荡荡的院子里拔剑演示,诉说李莲花当时假扮白衣大侠,是如何风姿潇洒的以一招小楼昨夜又东风,把那宗政明珠打的夹着尾巴逃跑。 他说的兴高采烈,狐狸精也在一旁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看起来似乎分外和谐。可任何人看到这般场景,都会觉得诡异,自然包括一直跟在方多病身后不远处的笛飞声。 他一路上都能听到方多病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家伙一直都这么吵,从前就是如此,在莲花楼里,方多病总是话最多的那个,每次他说话,李莲花就会在一旁倒了茶慢悠悠的品着,也不知道是听还是没听,笛飞声会嫌他烦,有时候会让方多病闭嘴,有时候他会自己出去,大部分时间他都不予理会。 可是那都是李莲花活着的时候,如今李莲花早就死了,他亲眼看着方多病将那人葬在了云隐山。既然人都没了,方多病如今又到底在发什么疯? 或许,这小子的确是魔怔了。 一个疯子能练成相夷太剑成为他的对手么?笛飞声觉得不能,所以方多病的疯病得尽快治好! 他从元宝山庄出来,吩咐跟在暗处的无颜,让对方去把药魔给带来,又说让药魔准备好治疗疯病的药再来。无颜领命而去。 方多病在元宝山庄呆了一天,甚至到了夜晚,他还买了酒爬上了屋顶,说要赏月。 他一想到过去,就又开心又难过,白天他看不到人,讲的时候,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听到,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晚,月色如水,他只觉得自己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影子,那影子却居然后退了几分。 方多病有些吃惊,“李莲花!你……” “方多病,你还没清醒么?”笛飞声忽然跃上屋顶,落在方多病身旁。 那模模糊糊的虚影也在笛飞声过来的瞬间消散了。 “跟我下去,明天药魔会过来给你治病。” “治什么病?我没病?阿飞,你是觉得我疯了么?可是刚才李莲花就在这里,你没看到么?他现在还不能完全出现,一定是你身上煞气太重了,他才没办法出现。我换个地……” 他话还没说完,笛飞声就点了他的睡xue,方多病身子一软,直接倒下,笛飞声直接把人拎回了莲花楼。 第二天一早,药魔就已经被无颜带到了莲花楼里,在给方多病诊完脉后,他十分确定的说道,“这个方少侠身体没什么问题。”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可他每日会对着无人之处说话,仿佛那处有人似的,他还说他看到了一个已死之人。” “这,听起来似乎是臆症,属下会开些汤药辅以针灸为他治疗,另外最好可以让他远离刺激他的症结,等他慢慢接受现实后,自然会恢复的。” “症结?”笛飞声看了眼莲花楼,又看了眼门口那条狗,觉得可能并不是太容易,又问道,“此病可会影响他习武?” 药魔有些为难,“臆症源自于他本心,一般人只是会看见幻象,分不清虚实,只要他作息正常,不发狂倒也没什么,但若是……若是严重到影响五感,那或许就有影响了,毕竟,此病会让人有自裁倾向,况且这位少侠似乎胎中有病,天生体弱,臆症若略微重些,他或许就无法再行走了……” 笛飞声越听眉头蹙的就越紧,他没想到这病会这么麻烦,只能下令让药魔尽快把方多病给治好。 这一治就是三天,这三天方多病自然有醒来反抗,只是他现在打不过笛飞声,被揍了几次后,就没办法反抗了。而且药魔也有一些药,自然可以让他乖乖躺下来,喝药针灸。 方多病根本不认为自己有病,可是,奇怪的是,在他被治疗的这三天里,他居然真的都没有再做梦梦到过李莲花,甚至夜里也没有再见到过什么鬼影! 那些药的确对他身体无害,方多病喝了几天,只觉得睡的的确更好了些,只是一直没有再看到李莲花,让他十分难受。 在第四天的时候,他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有臆症,他看到的或许都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这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是他从海边起,就陷入了一场梦境里,他以为李莲花回来了,然而实际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李莲花也从来就没有回来过,而他,只是得病了,病的分不清幻象和真实罢了。 “狐狸精,你不是也看到过么?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李莲花他……从来都没有再出现过……”方多病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他正坐在莲花楼门口,看着眼前越来越沉的暮色,只觉得心口憋闷的很,眼睛甚至有些酸。 他不仅开始怀疑之前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臆症,现在甚至开始期待自己真的有臆症,他还想再见到李莲花,即使真的只是他的幻觉。 夜里,面对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汤药,方多病有些抵触,他不想喝。 笛飞声却没有那么多耐心劝他,直接点了他的xue道,给他灌了下去。 药魔说他恢复的很好,只要再吃三天药,保证药到病除,应该不会再犯病了。 方多病却越听越心慌,一想到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李莲花,他就害怕,他宁可……宁可自己继续发病! 于是,夜里他趁着夜色深沉,什么也没带,就这么跑了! 方多病怕被笛飞声追上来,一刻也不敢停歇,踩着轻功跑了个把时辰,直到内力枯竭,丹田隐隐作痛才敢停下。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何处,周围都是高高的芦苇荡,他走的小路也只能容得下他一人,天气已入深秋,他却因为赶路,额间生出一层薄汗。 那芦苇荡内有流水声,方多病只觉得身上黏糊,便小心拨开高高的芦苇,寻了一处尚算干净的地方,弯下腰来洗脸。 此时,天还未亮,月亮挂在西边天空,轻轻冷冷的映照在水中,方多病掬了捧水,打湿了脸颊,感受到阵阵凉意后,他才稍微舒心了些。 他没擦脸,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脸颊一点点滑落下来,落入衣裳里,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圈。 他嘴唇也被打湿,变得红润柔软,周围夜风扬起,芦苇飒飒作响,似有东西蠢蠢欲动。 终于,等方多病微微散开一些衣襟,想要擦洗一下脖子时,那东西终于忍不住了。 一片黑色的虚影扑过来,将方多病牢牢包住,无数条黑色的烟雾像触手般顺着怀里人的衣袖前襟甚至衣摆下钻进去,像一条条无骨的蛇。 方多病被这熟悉的阴冷感包裹,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他甚至有些开心,“李莲花……你……你最近为什么不出来……不出来见我……啊……不要碰那里!” 胯下敏感处被黑雾包裹住,方多病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水中他的倒影有些模糊,周围的芦苇荡也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将他挡在其中。 “你怎么……怎么不说话了……”方多病有些奇怪,这次,“祂”好安静,连一点嘈杂纷乱的声音都没有。 在他话音刚落下后,他意识忽然一沉,熟悉的困意席卷而来,方多病闭上眼,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四顾门! 只是还不等他看清楚,就发现自己被一个红衣人抱在怀中。 这红衣人扎着高高的马尾,衣服上都是金银绣线,面容……又熟悉又陌生,看着和李莲花有八分相似。 方多病看着那张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脸,惊呼一声,“李相夷!” 李相夷被他这一叫,瞬间恢复理智,立刻松手将他放开,然后站起身来,揉了揉额头,有些难堪的后退了几步,心中懊恼不已,他果然还是没有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