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6·那个她

    死亡逼近。

    城下的沟渠与削尖的木制栅栏因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失去了阻拦的作用，狼人踩着人类和同族的尸身大踏步地来到城墙边。不需云梯，有力的兽爪勾着高墙的缝隙一路攀爬，当他们踏上城墙，众人惊恐的脸愉悦这群嗜血的野兽，他们发出一声狼嚎，就要扑向眼前的猎物。

    箭矢破空而来，扎进狼人坚硬的皮rou，他揪下箭矢盯向来犯者，金发的小子已举起弓箭射出了第二发。

    “死吧！”帕拉丁将心中所有的恨对向眼前的仇敌。

    这声饱含愤怒与憎恨的怒吼敲醒了呆愣着忘记反抗的卫兵，他们举起手中的长枪佩剑冲向眼前的敌人。但那又怎样呢？人类与狼人的差距有天壤之别，只轻轻一挥便头身分离成为狼人的口中美食。

    帕拉丁看着倒下的人们放弃了无谓的坚持，为了保护这里的人挺身而出化作狼人抗战。

    人们发出一声惊呼，原来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小子竟是敌对的狼人，他们恐惧，他们愤怒，可看到帕拉丁奋力杀敌的身姿，这些很快烟消云散。就如他曾经自豪地拍胸脯对所有人说自己是斯契尔契纳的小子，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人们他的话绝不作假。

    艾尔莉塔敏锐捕捉到来自城内的恐惧情绪，速速解决了对面的吸血鬼欲回城帮忙，却不想被早就盯上她的狼人拦截。彻底化为狼人模样的生物从天而降屹立在艾尔莉塔身前，如同小山的躯体令常人胆寒，前抻的脖颈轻易探到身前，棕灰色的鼻头不断抽动闻嗅着眼前这个人类的气味。

    艾尔莉塔知道他，烙在前胸的交叉伤疤是辨认身份的显著特征，他是唯一不靠外物协助就能横穿南沼魔潭的怪物梅森；他没有领地也不需要领地，按照曾经的谣传，如若他想，放眼望去都是他的领地。这不是大话，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粗石磨砺的嗓音配着高亢的愉悦声调说不出的怪异，通红的兽眼死死盯着眼前待宰的羔羊：“让我看看遇到了什么？一个女人！”他笑得猖狂猥琐，嘴里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让艾尔莉塔不由皱眉屏息，她的表现令梅森更加兴奋，尖利的爪撩开遮住面孔的兜帽继续出言调戏，“小姑娘怎么没有跟你的同类躲在石头屋？跑到外面来是想被谁吃？”

    突如其来的刺痛打了梅森一个措手不及，刚碰过兜帽的手指被利刃切断，其速度之快连他都没看清。

    “现在滚或死。”艾尔莉塔紧咬后槽牙，露出凶狠的模样。

    “有趣的人类！”说着，巨大的拳头朝艾尔莉塔面门袭来，拳风吹开额发，离她只剩咫尺。

    这样的速度对于拥有比肩吸血鬼之速的艾尔莉塔来讲不值一提，吸血鬼败就败在不会冷静运用自身的优势，被这等蛮横生物压制一头。

    她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让梅森扑了个空，紧接着熟悉的刺痛从掌心传来，他眼睁睁看着另几根完好的手指掉落在地，整个掌面皮rou分离堪堪挂在腕上。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黑影一闪而过，狠狠踏碎了他的鼻梁，又是一闪，利刃扎瞎了他的眼。

    艾尔莉塔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将匕首捅进梅森脑干迅速结束这场战斗，却不想这是经验丰富的狼人为了抓她不惜以伤换命。刀尖刚捅进眼窝，巨大的利爪已抓住她的腿将其用力甩了出去。她跌进雪坑，整个人被积雪掩埋，落地的一瞬额角撞上砾石，泊泊的鲜血从伤口流淌，她眼冒金星几乎无法聚焦视野。

    但梅森不给她缓和的机会，沉重的步伐和讥讽的话不过几步便凑近过来，她只得勉强起身，撑着伤痛爬出雪坑躲过致命的攻击。

    “反应挺快。”梅森对狼狈不堪的人给予嘉奖，“很少有人类挨过第一击。”

    “我是我，别人是别人。”艾尔莉塔吐出一口血，抓住垂在身侧的手臂向上一托堪堪接回，“这几下弄不死我。”

    “也是，就冲那个速度你真的是人类吗？”梅森拔下插在眼中的匕首，顷刻间血流如注，但凭借狼人自身恐怖的愈合力不过片刻便结了痂。他用仅剩的一只眼打量着艾尔莉塔，犹如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物。

    “关你屁事！”艾尔莉塔抽出另一把短刀重新冲向对方。

    这次梅森长了教训，凭借多年的经验与敏锐的直觉轻易避开艾尔利塔的攻击，并重伤于她。他揪着从她身上撕扯下的血rou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艾尔莉塔懒得听这些嘲讽，她只庆幸自己没有一打二，再有一个吸血鬼加入，自己可能都无法全身而退。

    城墙上的战况也进入胶着，厮杀声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清晰的传入耳中。艾尔莉塔不知守城的士兵能撑几时，帕拉丁终究只是新转化的狼人，在真正的疯子面前不堪一击。

    急于回去救援的艾尔莉塔最终选择迎上梅森疯狂的攻击，她抛弃技巧，不要命似的硬抗下几乎致命的攻击；撕裂的伤口，打断的骨头在下一轮攻击前皆已愈合，然后再受伤再愈合往复循环。终于，在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前将刀刃穿透狼人坚硬的皮毛割开咽喉，暗红的血水喷溅在脸上染红视线所及的一切，她大叫着推进短刀继续向下。然而梅森就像不知痛一般，他大张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扑倒对手，腐烂的臭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不给喘息的余地，艾尔莉塔拼尽全力撑着自己不能过早放弃。

    就快了。她想。狼人的命没有那么硬，就快了。

    每想一次尖利的獠牙便推进一分，艾尔莉塔与死神只差咫尺。

    无数画面不合时宜地朝她涌来，童年每日的虐待，与从没见过面的jiejie温柔的话语在夜间陪伴自己；布满鲜血的祭坛；青年时的漫长学艺之路；战争的颠沛流离；与各种人的相遇；再到希维拉……与他相伴的画面极速闪过，冰凉的触感，轻柔的吻，情难自禁的交合……这些一一在眼前出现又一一离她远去。她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不！我不会死！不能死在这里！”她在心中呐喊。恐惧阻隔了她与梅莉莎的联系，艾尔莉塔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一直相伴的jiejie，只有一句话在心中炸响，不断循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一声短促的弹舌响起，压制的狼人猛然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几声怪异的嗬嗬声便归于沉寂，七窍流血而亡。

    “哈，真是……简单。”暗绿的光接替金色的眼，她踹走压在身上的狼人从地上站起发出癫狂的笑声，“拥有此力何必舍近求远。”

    她扭头看向苦苦支撑的斯契尔契纳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邪表情：“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有这么多，不玩多浪费。你呀，你呀，太不会享受乐趣了。”

    她笑出嘶嘶气音，不过几个响指，巨大的藤蔓拱出地面即将形成新的灾难，就在她即将迈出第一步时，右边的手毫无征兆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她惊诧不已，明明这个身体已经交由她管控。

    “该死！该死！该死！”她粗野的叫着，用另一只手使劲掰断这些可恨的手指。然而它还是死死扼住纤细的脖颈，不管如何击，如何打都不管用，只得到越掐越紧的结果。

    渐渐的，她进气少出气多，脸部因充血而胀紫，眼球也向外凸出，不比一只濒死的鱼好到哪去。

    “该死的吸血鬼！”她艰难吐出一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