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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從入夜起利卡納的天氣急轉直下,厚沉的烏雲重重壓向地面,似是要將整個天地壓縮粉碎,悶雷聲不絕於耳,少了月光的照映,整個森林都陷入最沉寂的黑暗,應該是最需要防範的時刻,卻出乎意料地祥和寧靜。

    山雨欲來之際,若海依不曉得是無知還是沒在怕,絲毫沒有警戒心,四仰八叉地躺在草皮上睡得香甜,紅潤嘴角還隱約有晶瑩的水漬。

    後半夜氣溫變得更為寒冷,嬌弱的身體不堪低溫被凍醒,她瞇著眼挪向靠坐著閉目養神的餘生,在他睜眼時拉開修長手臂,果斷地爬進他懷裡,餘生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她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周身氣壓驟降,儼然被當成大暖爐的男人太陽xue突突地跳,卻沒有將人往外丟。

    身為帝國元帥的唯一獨子,同時又是帝國史上最年輕的上將,餘生活到現在反對他的人不是沒有,但也從未有人膽敢直接當著他的面態度無禮。

    沒料想只是為了試探一個女人的異能,短時間內就增加了這麼多令人難以置信的經驗。

    剩下最後一天了,等這件事結束之後,他也不可能再跟對方有接觸。

    狩獵祭只在早上八點到傍晚五點進行官方實況轉播,為了讓觀眾能在第一時間同步參與,殿堂遺址的開放時間設定在早上八點,決戰日受到各地關注,大批居民第三天早早便擠在屏幕前等候,彼此你一言我一語,場景熱鬧非凡。

    古代殿堂矗立在植被稀疏的空地中央,環狀向外延伸五百公尺的範圍內空無一物,茂密樹林就像這歷經時光洪流後依然屹立不搖的殿堂遺址的守護者,虔敬而惶恐地照看著這棟莊嚴大氣的建築。

    若海依跟著餘生藏身在樹上,她懶洋洋地打了大呵欠,眼尾還掛著淚珠,眼皮一開一闔,隨時能倒頭就睡。

    主人這副身子嚴重休息不足,昨天又被她過度使用,已經沒辦法發揮最大值的能力了,否則rou體很快就會崩壞,不過這男人的能量……似乎跟她不相上下,不用她出馬應該也能輾壓全場,何況她不能露餡。

    閃電穿過雲層劈向地表,悶雷聲隨後響起,雨水終於不堪負重地滂沱而下,殿堂被雨幕隔絕,籠罩在煙波浩渺中,似近似遠。

    時間已過八點,古老的石砌巨門對來人敞開懷抱,隱約可見裡面幽光閃爍的通道,殿堂總共有三處出入口,每一處進去後的景象皆大相逕庭,機關變化多端,即使非首度參賽也無法依照往年經驗贏得先機。

    而無論是哪道入口,想要進入殿堂勢必得將自己暴露於眾人眼中,極易遭到暗處的對手襲擊,誰也不願充當開路者。

    「等下直接跑進去。」

    雨從枝葉間稀零落下,若海依坐在結實的枝幹上拔樹葉,茂密的枝條被摧殘得光禿一片,她疑惑地轉頭看向餘生。

    「聽清了?」他轉回視線淡聲問。

    若海依晃了晃腿,「聽到了,只要跑過去就行了吧?」他要做什麼她一點都不在乎,萬一到了危及的境界,她要脫身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餘生又感知了四周一陣,確認完狀態後開口道,「行動。」

    若海依活動了下筋骨,輕盈地落回地面,隨即毫不猶豫地衝進雨幕,跑向入口。

    她跑得很快,但能量彈的速度更快,光球劃開雨簾朝她背後馳去,同時間,一抹身影從他處飛快地衝出追擊,手裡寒光閃現,似是打算利用若海依躲避的空檔出招致勝,眼看能量彈就要撞上目標,卻在下秒被一道冷光切開,鋒芒利刃抵住緊接而來的攻擊,對方的具象化武器是一雙手套,形似野獸的尖銳長爪,泛著金屬般冰冷光澤。

    餘生眉眼冷漠,長爪被雙刃交叉格擋,鋒利爪尖僅距離堅挺鼻樑不到一公分。

    利刃向外施壓,沉重的壓力迫使對方不得不撤回武器,向後躍開。

    餘生爆發時的速度快得可怕,比能量彈射出的時速還要快,瞬間位移極易造成偏差,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極小的失誤都可能一敗塗地,更別說雨天的地面泥濘濕滑不利行動,如此從容地完成難度極高的cao作,餘生的功力顯然深不可測。

    對手一撤開,能量彈像是抓準時機,又接連從後方樹林急射而出,餘生側身一閃,利刃再次抵擋襲來的尖爪,抬腿往前一踹,對方借力使力輕鬆避開,一個高位掃堂腿朝餘生頭側橫向踢擊,餘生收回束縛他的利刃壓低身子閃躲,同時狠狠向上四十五度角踹出長腿,力度狠勁凌厲。

    兩人極短時間內便過招拆招不下幾十次,不時穿插而來的能量彈比起攻擊,更像是一種干擾戰術。

    這組的實力不容小覷,連餘生都無法迅速擊敗眼前的對手,然而時間一久,對方終究是漸漸落入頹勢,餘生無論搏擊技巧還是體能持久性放眼整個帝國都是數一數二的頂尖戰力,對方能支撐到現在已實屬不易。

    隊友見他攻勢變慢,心裡暗道不妙,終於放棄遠程射擊提起武器現身,沒想到竟是位長相清秀的女性,她手裡握著一把短匕首,二話不說便加入戰局,身手比起同伴卻稍顯無力,似乎對近身戰不太擅長。

    若海依站在入口的石簷下抱胸觀看,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雨幕將他們切割成兩個世界,她就像在靜謐的時空觀賞另一個世界的精采交鋒,全然的事不關己。

    這男人比她預想中的還要更加強大,如果是這樣,那倒是勉強能配得上主人。她認真地思考。

    沒過多久,餘生抓住對手在體力透支下的細微停滯,一個強勁的踢擊落在他的後膝,骨骼碎裂的聲音被雨聲掩蓋,對方狠狠摔在地上,然而他卻還沒放棄,剛想靠腰部的力量旋身揮出長爪,鋒利的刃尖像是看破他的計謀,果絕地刺進他的肩胛骨,將他釘在原處。

    對方重重悶哼一聲,鮮血流淌而出,又被大雨洗刷乾淨,具象化武器再也維持不住實體,碎化於空氣中。

    「萊伊!」在他摔向地面時,他的同伴發出一聲驚喊,隨即咬牙揮出匕首,一記兇猛的能量彈呼嘯而至,精準地擊中她毫無防備的手腕,宛如被熊熊烈火灼燒,她痛得臉色瞬間慘白,匕首應聲掉落。

    「唉呀運氣也太好了吧!」舉著槍的若海依輕呼出聲,「我沒想到會打中目標。」

    餘生隔空睨了她一眼,收起利刃快步走向入口。

    天雨雷鳴中,他孤傲挺拔的身姿就像掌管世界的神祇,無情無欲且不可一世。

    銀白髮絲濕得徹底,本就貼身的筆挺軍裝更為密合地黏在身上,顯得冷淡的眉眼禁慾又色氣。

    暴雨雖然澆濕了他,卻無損他的氣度。

    「不需要補刀嗎?」她向外看了看,男的一動不動,另一人跪坐在他身側抹著眼睛,似乎是在哭。

    餘生越過她往裡走,聲線平淡,「他們已經被淘汰了。」

    若海依無趣地點頭,跟在他後頭把玩烏亮的髮絲,髮圈昨天被她拔掉後她就一直處於散髮的狀態,她連衣服都不會穿,讓她綁頭髮是不可能的,餘生就更指望不上了。

    通道的寬度剛好能讓兩名成年人並排行走,搖曳的燭火高高掛在兩側,昏暗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除了迴盪的腳步聲以外再無其他聲響。

    聽聞殿堂內機關遍布,稍有不慎便會受傷,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狩獵祭造成的死亡率,足以奪人性命的機關都已被提前關閉,而機關的觸發條件時刻在變動,考驗參賽者的反應能力。

    最終決戰設置於此,為避免打鬥造成的永久性破壞,整座殿堂都經過特殊處理,在歲月打磨過的一磚一柱上鋪設無形保護層,確保遺址的完整性。

    許是運氣好,路上零星遇上幾個機關都被兩人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幽暗燭火在餘生臉上明滅閃爍,照得他清冷的眼底詭譎幻變。

    通道的盡頭連接一座空曠宏偉的殿廳,各式精雕細琢的石像與通頂圓柱相互錯落,壁上滿是美輪美奐的精緻浮雕,色彩斑斕,極具年代的美感。

    若海依對除了打架以外的事物興味索然,連抬頭觀賞都懶,她原先以為進了殿堂會經歷更好玩的事,沒想到走到現在只遇到幾個無趣的機關,再加上這個無趣的男人,她快悶出病來了。

    一陣暈眩感無預警襲來,又在幾秒後自動消散,這突如其來的身體反應令她臉色一變,懶散的氣息收斂得一乾二淨。

    主人快要醒過來了。

    她得在這之前拿到玄碧石,萬一主人在結束前清醒再次受了傷,脆弱的rou體沒法在短時間內承受她的二次出現,她不能冒這個險。

    兩人穿過殿廳進入一條寬闊的廊道,仍舊刻滿了鏤金鋪翠的浮華雕畫,燭火的間距更為密集,將廊道照射得燈火通明。

    行進到三分之一的距離,餘生忽然停下腳步,若海依滿心都是想趕快結束比賽,見他莫名其妙不走了,頓時有些不耐地擰起眉。

    還不等她開口就聽見他說,「漿果還在?」

    她把口袋裡僅存的漿果拿出來,飽滿的果皮在燭火下光澤十足,「你要吃?」

    「往前丟。」

    不懂他想做什麼,她撇了撇嘴角,將小小的果實擲出。

    不到兩秒的時間,一聲非常細微的破空聲響起,一根像是銀針的暗器從牆面射出,在刺進果實的瞬間放射狀炸開,晶瑩的紅色汁液如血般噴濺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