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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景色不斷向後倒退,若海依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跑,最終體力不支地被絆倒在地。

    她癱坐著大口喘氣,嚴重超出負荷的體能令她眼前一陣發黑,喉嚨乾澀不已,生病的疲倦感還未退去,她用力咳了幾下,心肺火辣辣的疼。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滿腦子都是絕對不能被抓到,否則她又要拖殿下後腿了。

    對了,殿下……

    她摀著胸口站起來,重心有些不穩,扶住粗糙的樹幹,她回頭望向幽密的森林小徑,滿腹憂慮。

    雖然不認為殿下會輸給其他參賽者,但對手是雙人組,萬一殿下不小心受傷……想法一出立刻被否決,她怎麼能這麼悲觀,殿下一定會沒事的。

    兩人沒事先說好要如何會合,若海依打開智腦的地圖,在森林裡收不到任何訊號,無法彼此通訊,也無法獲取隊友的位置,僅能定位自己的座標,看著上頭閃爍的小紅點,她頭疼地陷入了苦惱。

    這樣她要怎麼找到殿下?難道在明天之前只能自己行動了?

    她現在的座標距離殿堂遺址並沒有很遠,如果按照平常的腳程在午夜前就能抵達,為了賽季的可看性,參賽者無法得知對手的剩餘數量,所以她也不曉得究竟還有多少人存活,官方規定第三天才能進入殿堂遺址,剩餘的人鐵定會在這之前就埋伏在殿堂附近,她一個普通人手無寸鐵的,萬一在附近遇到人,估計在見到殿下之前就出局了。

    然而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她決定往殿堂的方向靠過去,頂多就是不要在最接近殿堂的區域徘徊,降低遇敵的可能性。

    將地圖置於半空中,她拖著輕微痠軟的腿朝預定的方向邁去。

    天色已近傍晚時分,斜陽餘暉染得繁枝葉茂火紅一片,腳下泥濘的黑土多了碎小尖銳的石子,即使有鞋底做阻隔仍硌得難受。

    方才好不容易途經一處水域,她用餘生教她的方法測了水質,樹枝又在注視下溶於水中,她只好繼續趕路,幸運的是後來她在結有果實的樹木上發現了眼熟的果子,跟餘生採給她吃的是同一種,她趕忙摘下吃了幾顆,多汁的果rou拯救了乾痛的喉嚨,稍微減輕了對水的渴望。

    若海依舔了舔唇瓣,起皮的觸感刮過舌尖,在表層留下淺淺的濕意。

    行進到一半,昆蟲高頻率震動翅膀的聲響傳進耳中,一隻體型偏大的青綠色甲殼類蟲子直直地往她的方向飛了過來。

    「啊!」她嚇得緊閉雙眼抬手亂揮,抬腿就跑。

    直到確認蟲子沒跟上來她才停下,還不等她稍作休息,一道沙沙聲又從一旁的灌木傳來,心像被狠狠拋到空中懸吊,她後退半步,緊盯的雙眼滿滿都是害怕。

    等了一會,再沒動靜傳出,她的心慢慢回歸原位,背上驚出一層冷汗,太陽xue跳動的頻率又快又重,陌生的環境,未知的恐懼,直到這刻,她才清楚地意識到,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少了餘生的陪伴,踽踽獨行的自己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緊繃到極致的神經沒有一刻是放鬆的,她感覺精神都在衰弱邊緣遊走。

    然而幸運之神並沒有因此眷顧她,沒多走幾步一聲野獸嘶吼迴盪在耳際,是從前面的小徑深處發出的,若海依步伐一頓,攥緊手裡的激光槍,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往前走去。

    四處都是與人等高的雜亂草叢,繞路勢必就得撥開眼前的障礙物,產生的聲音也可能引來危險的敵人,兩相權衡之下,比起被動的危險,她寧願主動靠近危險。

    越接近聲音的出處,她發現野獸似乎並不是隨意吼叫,比較像是……被激怒時的痛吼?

    難道是有人在殺怪?

    很快就到了現場,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握槍躲在一棵相對粗壯的樹後,謹慎地探出頭。

    暗紫色鞭子猛力甩在野獸棕色的長毛上,拔起時削走了表皮血rou,在空中飄落細碎的皮下組織,沒有長毛保護的四肢鞭痕累累,幾處甚至皮開rou綻,地上滿是血腳印,顯然經過了一番亂戰,如銅鈴般的獸眼凶狠憤怒,看似笨重的身軀快速地往前衝撞。

    對面的身影往右閃躲避開了野獸如犀牛般的尖銳稜角,鞭子在野獸頭部發狠一揮,痛吼震耳欲聾,鮮豔的紅從野獸的雙眼間流下,牠速度極快地扭身一個後踢,對方沒想到會有這麼一齣,雖然瞬間就將手護於身前,仍被這狠勁的力道踢得向後飛去,背脊撞在樹幹上,撼得樹葉紛紛飄落。

    「咳——」痛苦地張大嘴用力一咳,內臟都有種被踢碎的錯覺,眼前的景象依稀多了殘影,可野獸並未停止攻擊,回頭又是提腳衝刺。

    因為角度問題,若海依現在才看清對方的容貌,她錯愕地看著對方往旁邊撲去,驚險地躲開。

    開場前攜男伴前來搭話的女子臉蛋與眼前之人重疊密合。

    是奇娜!

    她印象兄妹兩人是一起參賽,可卻只有奇娜獨自與野獸交戰,難道是她哥哥出了什麼意外?

    無法迅速斬殺野獸的下場就是容易因體力的大量消耗而趨於下風,奇娜的動作比起一開始遲緩許多,方才的重擊成了致命傷,雖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外傷,但光是站挺身子都需要花不小的力氣,此時的奇娜已算是強弩之末。

    她眼裡的憤懣被疼痛侵染,瞳孔輕微擴散,咬牙蹙眉抵抗暈眩,等眼前恢復清晰時野獸已立起前腳,巨大的身軀將光線徹底遮蔽,眼看就要朝她俯身重壓!

    若海依顧不得被發現後的情景,她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奇娜死在面前,儘管害怕得顫顫發抖,她還是飛快地現身,舉槍對準野獸扣下了板機。

    激光槍的威力取決於個人的數值,能量值越大,冷兵器造成的殺傷力越強,S+的能量彈不僅周身熾白,光暈邊緣甚至微帶電流,瞬間就在野獸身上烙下焦黑印記,迅猛的衝力讓野獸失去重心,側翻在地,激起一陣塵土。

    野獸體型巨大,即便沒有精準的射擊能力,命中目標也不算太難的事。

    奇娜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腦袋最後浮現的是殿下清冷謫仙的身影,誰知預想中的疼痛沒襲來,睜眼就看見殿下帶在身邊的女伴,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妳……妳這心如蛇蠍的小人!」她掙扎地撐起上身,憤憤開口。

    若海依還沒從第一次開槍的複雜心情中緩過神來就被劈頭怒罵,頓時有些茫然。

    好歹自己在危急時救了她,沒有感激就算了,怎麼還罵她呢!

    「妳沒事吧?」現在也不是與她計較的時候,若海依趕緊問道。

    「妳——」

    話還沒說完,重新站起身的野獸怒吼著捲土再來,獸眼裡的火焰被完全點燃,這次他的目標成了若海依,能量彈打中了牠的後肢,使牠的行動受限,速度更是慢了不少,即便如此,若海依還是慌得一通亂射,能量彈在周圍四處留下黑坑。

    「妳在幹什麼!射牠的頭阿!」奇娜著急地咬牙大喊。

    她當然知道要射頭,當時餘生也是攻擊水怪的頭部,最後一刀斃命,可問題是她射不中阿!她又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學生!

    野獸閃過盲射的能量彈,頭頂的稜角蓄力,拖著受傷的後腿就要頂上若海依。

    腎上腺素飆升,若海依在碰上前的最後一刻側身躲避,稜角擦過背上的衣服,結實地捅進樹體,野獸的吼叫刺耳宏亮,牠左右搖晃著頭,正發力把嵌進樹體的角拔出來。

    若海依撲倒在地,碎石劃破掌心跟膝蓋,尖銳的刺痛沿著神經一路傳遞到大腦,疼得她齜牙咧嘴。

    還未等她起身,野獸又朝她奔來,這次就沒那麼好運,她被稜角一頂,整個人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劇烈的疼痛感令她幾乎昏厥,她嘗試著爬起身卻力不從心,還沒痊癒的病體終究是強制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喂!妳還好嗎?!」雖然討厭她,可奇娜也不是冷血無情之人,見她似乎摔得不輕,忍不住開口朝她喊道。

    烏亮的髮絲掩蓋住面容,奇娜看不見她的臉,她喊了好幾聲,愣是一點回應都沒得到。

    心一點點的沉下去,她吃力地試圖支起身子,耗力過度的腿軟綿綿地不聽使喚,野獸的位置超出了鞭子的攻擊範圍,她捏緊握柄用最後的力氣朝空中甩去,希望引回野獸的注意。

    她可不是在拿自己的命救她,只是比起昏過去如同刀俎上的rou的若海依,她也只能搏命一試了,否則兩人都得死在這。

    野獸並未理會奇娜製造的聲響,充血的獸眼目標明確,牠長吼一聲,踢動後腿做起預備動作,準備給眼前的人類最後一擊。

    奇娜惶然地看著野獸朝對面倒在地上的人衝去,卻什麼也做不了,濃厚的無力感幾乎掐得她窒息。

    變故就在瞬間,一股未知的野蠻力量猛地向後拖跩住野獸粗短的前肢,野獸龐大的身軀摔在地上,泥濘的石子土地硬生生磨去右頰大片的長毛,露出鮮紅的皮膚。

    若海依先是輕輕動了一下,才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奇娜難掩驚喜,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讓野獸摔倒的,但人醒了她們的勝率又稍微變大了。

    「妳醒了?快,趁現在用激光槍射牠的頭!」她喊道。

    即使野獸已經摔趴在地,那股力量似乎也未消失,野獸吼叫著掙扎扭動與無形的枷鎖做對抗,然而力量牢固地束縛獸腿,像是鞭子綑綁的環狀新鮮傷口驟然出現在施力處,紅艷而深可見骨。

    「終於出來了……」若海依懶懶地伸了懶腰,在看到四肢上的小擦傷時微微擰眉,語氣像是對待珍寶之人般疼惜又無奈,「總讓自己受傷,真拿妳沒辦法。」

    奇娜呆愣地看著她,明明還是同一張臉,但怎麼感覺又完全不一樣……好像整個人突然間氣場全開,纖弱柔美的氣質變得桀傲張揚,眼裡的光比原先更亮眼了。

    「妳……」她不由自主地出聲。

    若海依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奇娜身上,她先是偏頭思考了一下,似乎在讀取腦中的記憶,接著才輕哦出聲,「妳就是殿下的小迷妹阿?」

    小、小迷妹?

    奇娜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羞惱的紅潤爬到臉上,「妳說什麼?!誰是小迷妹!妳這個失禮的女人!」她堂堂萊克絲家族的嫡女,竟然被一個不知來歷的女人調侃,豈有此理!

    若海依勾起笑,一副漫不經心,「妳不是罵『我』心如蛇蠍嗎?不然我把這野獸留給妳如何?」說出口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慄。

    奇娜簡直不敢置信,虧她方才還為了救她拿自己做誘餌,雖然沒成功,但她確實沒有打算睜眼看她去死,結果這女人現在說什麼?要讓她自己面對已經被制伏的野獸?!

    她根本是好心被驢踢!

    若海依才不管她內心怎麼想,她把玩手上的激光槍,野獸還在原地全力掙脫,前肢已被勒得鮮血淋漓,幾乎只剩下骨架,她雖嘴角帶笑,眼裡卻是一片冰涼,槍口對準了野獸的頭部。

    「我幫妳殺了牠,妳自願出局如何?」她俯視仍坐在地上的奇娜。

    「憑什麼!」奇娜咬牙切齒,「我原本以為殿下帶在身邊的會是溫柔典雅的女人,沒想到居然這麼無恥!」

    「別說廢話,願或不願,選一個。」

    「不可能!」她大聲拒絕。

    哥哥為了救她才負傷出局,她怎麼能主動棄賽,就連差點被野獸殺死的時候都沒有,現在只不過是被威脅,萊克絲家族的人可沒這麼懦弱!

    若海依點頭,「好,那就此別過。」語畢,她轉身就走,束縛野獸的力量同時撤去。

    此時的野獸已陷入狂暴,距離最近的奇娜首當其衝,緊縮的瞳孔倒映出野獸瘋狂的姿態,她死咬著嘴唇不吭一聲,眼看就要命喪野獸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