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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爱者的爱情,仅仅是一朵由沙漠盛开的花,情的甘霖润湿那些饥渴的种子,使它们勉强足够于干旱的沙土之中扎根萌发。

    但你不是。

    迪奥·布兰度带来的雨季相容不了你心底里的砂石,它们淌在坚硬的土壳之外,融入不了一毫。你需要的是一支神奇的笔,为你不会做的试卷写下正确的答案,迪奥就是那支神奇的笔。

    拥有这支笔,你的人生就能得到满分。为了得到他,你做出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握紧笔杆,一日一日在永无尽头的卷子上写下“正确”的答案。

    迪奥说你是一个孩子。

    即使偷拿母亲的化妆品,换上商场里所谓明艳成熟的衣裙,你依旧是一个偷穿mama衣服的孩子。

    “迪奥,你觉得我穿这身好看吗?”

    成为布兰度夫人,你不必在囚困于那贫穷廉价的商品,奢侈品高定都能量身穿在你的身上,以及与之相配的珠宝、那些明星才请得起的高级造型师。

    “什么时候你不需要由我来评价,你才什么时候适合这样的一身衣服。”

    迪奥·布兰度的目光仅仅从手中的报纸上抬起,你对他的吸引力,甚至不如近期刚发生的股市波动。

    “什么嘛。”你叉起腰,紧接着不服气地在他面前摆首弄姿。

    迪奥放下报纸,倚在沙发扶手上看你在他面前展示身体,他拽过你的手腕,将你按在他的大腿上。

    大人的爱与小孩的爱是一样的吗?

    与不同人zuoai的感受是一样的吗?

    从决定勾引迪奥逃离故乡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与“道德”二字无缘也无份。

    达比兄弟说喜欢你,你却不能够从与他们身体的交融中查明;迪奥让你怀上他的孩子,你也无法从日日夜夜冰凉的狂欢当中感觉到独属于你的爱意。

    他们到底是爱你呢?还是不爱你呢?迪奥是爱你的吗?你全都不知道。或许你早已失去查明的能力,即使对方真的爱你,你也感受不到。

    “mama……mama……”

    恍惚之中,你被里奇艾尔晃醒,眼前因为盈满泪水而看不清,里奇艾尔亲吻你,问你还在为母亲的事伤心吗?

    “没关系,mama现在有我啦,有我爱mama,mama不用感到孤独啦。”

    孤独……?

    你看向里奇艾尔,与迪奥有七分相似的脸庞表情纯洁地望着你,你说自己不孤独,他歪歪头,思考一下,有点不相信。

    孤不孤独,这种词汇已经无所谓了。

    “你说得对,mama已经有里奇艾尔这个贴心小棉袄了。”

    “mama~”

    你这样拥抱他,他更要黏人。一大早被子就被他闹腾得兵荒马乱,里奇艾尔现在完全成了春天只卯着一股劲想要耕田的小牛,纠缠你的四肢有使不完的劲,你也怕他憋坏,所以勉强帮帮他,好让他能有一个放松的一天。

    “嗯……mama……不够……”里奇艾尔缠着你的腿,“呼……再帮帮我……摸摸我……”

    “你该起床了。”

    “不要!mama当初只帮了乔鲁诺!都不帮我!mama偏心!”

    “那是因为你们把乔鲁诺推出来,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你狠狠握一下他还得寸进尺的小弟弟,他哀嚎一声,眼泪立马飙出来。

    “啊啊……mama——mama怎么这样——”里奇艾尔哭得一颤一颤,“mama不爱我了——”

    哼,这小兔崽子。

    你抱臂看他表演,他哭一阵,不哭了,灰溜溜穿上衣服,这样的闹剧几乎隔两天就要重演,周末回来的盎格鲁只得自己做早餐。

    达比兄弟前来看望你,晚上里奇艾尔居然说想要旁观。你信他个鬼,说是旁观,估计没几分钟就要脱裤子,你把小孩赶出去,与达比兄弟交流感情。

    “mama!mama!”

    这死小孩还不停敲门,不让他进来,誓不罢休。你推开达比兄弟起身,达比哥哥哀叹一声,以你对孩子的在意程度,今晚是做不成了。

    里奇艾尔这一次的捣乱是彻底惹怒你,你不仅打了他的屁股,还开启禁欲教育,他现在正要冲刺高考,怎么能耽溺于这种rou体之欢!

    “mama,这是什么?!”

    里奇艾尔见到你给他买的贞cao锁,导尿管有小拇指那么粗,孩子表情都崩溃了。

    “艾尔,你的欲望实在太旺盛了。”你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这样不好,总是放纵自己的欲望,你的自制力会下降,况且你早上总是胀得难受,有了这个,mama就能解放双手,你也能安心睡好觉了。”

    “不要——”

    瞧给孩子吓得,里奇艾尔边摇头边哭,跑去他的房间躲着,今晚他是不敢再来。

    贞cao锁就一直在客厅放着,每次盎格鲁回来之前你才收起来。有这个存在的视觉冲击,里奇艾尔总算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学习备考。

    至于孩子背地里有没有想着你自慰……你觉得是有的。

    然而不再与你同睡,里奇艾尔的状态明显变差,你也终于理解他想要发泄不单单是生理的冲动,更多的是想要宣泄自己在学校接受的压力。

    他只喜欢你,所以唯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放松。因为你是他的mama,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你拥有能够宽慰他的能力。

    之前给他看病的医生也说了,他的心理问题很有可能来自遗传,你不认识他的母亲,但据说他的母亲经常情绪不稳定,容易崩溃。

    你担心他这种状态再累积下去会诱发焦虑症,只好让他继续跟你睡,大不了你少帮他,这样两边都可以解决。

    盎格鲁志向远大,但他在绘画上没那么高的天赋,你觉得能考上什么是什么,但他不愿意,没考上中意的学校,就要复读。

    你拗不过他,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不让他去尝试,他就永远认不清现实。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低估他了。

    里奇艾尔在你的陪伴下顺利考上自己向往的南大天文系,你给他做好吃的庆祝,但是亲眼看见他收取录取通知书,心下还是略有不是滋味。

    如果当初没有迫切地想要脱离家乡去想方设法嫁给迪奥,自己也能考上一所大学也说不定。

    但要是让你重新学习那些考试知识,你是一点也不想学。人生一途必有失,总不能十全十美,你始终着心于没有得到的东西,或许从现在开始,应该改一改了。

    你只是觉得,如果不珍惜当下已有的,总是追逐于未有,如此往下,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满足吧。

    “mama!”

    绿莹莹的春日,万物萌发之际,盎格鲁还在复读死磕央美,里奇艾尔已经预备考研。归乡的乔鲁诺踏下来自意塔利亚的飞机,在空旷的机场内远远就对你挥手。

    你跑过去拥抱他,几年不见,他蹿得都比你高出一个头。

    孩子长大了,头发也留得长长的,于脑后编成一股麻花辫,额前还顶着时尚杂志上才会有的三个发卷,如果乔鲁诺保持这样的发型在小镇生活,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但是你的孩子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他就算穿着粉红色的爱心开胸衣,你也觉得他是你最最可爱的孩子。

    “mama,这么想我吗?一见到我就抱这么紧,手都不放了。”

    乔鲁诺在国外几年,个性似乎开放了不少,以前他的情绪总是隐忍,你有时都害怕他会像里奇艾尔那样出现问题。

    “对啊,mama想你了。”

    你抬起脸,也抬手抚摸他褪去婴儿肥变得硬朗的脸,他看起来很像迪奥,又没有那么像。

    你与乔鲁诺在机场旁若无人地腻腻歪歪,有人刻意咳嗽几声,你望过去,乔鲁诺还带来了他的朋友布加拉提与米斯达。

    刚刚都没有发现他们,因为见到自己分别太久的儿子太激动了。你用仅有的一点英语词汇量向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礼貌地向你问好。

    乔鲁诺这次回来是与普奇有事情要谈,“世界”集团的继承人基本已经定下是凡苏斯,你不清楚乔鲁诺是要去普奇谈什么。

    乔鲁诺比凡苏斯提前一天回来,美名其曰想要在弟弟赶回来之前先独占mama,你被哄得很开心,他出一趟国,这张小嘴都变甜了。

    里奇艾尔与盎格鲁明天才坐飞机过来,普奇要宣布集团的未来继承,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凡苏斯,只不过走个形式。乔鲁诺瞒着他们提前飞回来,与普奇的商讨也是在仪式举行之后。

    乔鲁诺久违地回到家,他们三个明显的外国人打扮引得一路有人围观,邻居婆婆还看了乔鲁诺好一会,才认出来这是你儿子。

    作为一个经济全靠旅游业撑起的小镇,最近政府也在做国外人的生意,但基本都是临近国家,跨洋以外的外国人就很少见。

    你给上门做客的乔鲁诺朋友沏一壶茶,乔鲁诺问自己的朋友能不能今晚睡在家里,你说可以呀,空余的有两张双人床,看他们怎么分。

    乔鲁诺说自己可以和mama睡一张床。你的头顶敲响警钟。

    这瓜娃子有充足的理由,说是他明天办完事就要赶回去意塔利亚,只有今天能和mama交流感情。

    这实在不妥,乔鲁诺都这么大了。可他撒娇缠人的功夫不知跟谁学的,这暗暗期许让人不忍拒绝的目光,你稀里糊涂答应了他。

    “mama真好。”

    他露出一副天真的小脸,你恍神一瞬,深刻地意识到,他和里奇艾尔不愧是出于同一个爹的亲兄弟。

    两位客人显得无聊,你表示那些书和玩具都可以碰,两个大男孩都有些尴尬,毕竟你指的那些玩具都是自家孩子幼儿时才玩的。

    你跟乔鲁诺讲起里奇艾尔与盎格鲁最近的事,乔鲁诺认真听着,充满孝心地为你剥橘子,你中途停下喝口水,他问你最近有没有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干活、做家务、和达比兄弟调情、与黏mama的里奇艾尔煲电话粥……乔鲁诺还不知道你与达比兄弟的关系以及里奇艾尔的背德变化,所以你隐去了。

    乔鲁诺还是不告诉你他在意塔利亚做什么,只说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会生气,你奇怪,有什么事会让你生气啊,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总不可能去做杀人放火的事。

    乔鲁诺说他没放火。

    “我在努力为mama建一座城堡。”

    他对你眨一下眼,你隐隐记起,他小时候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晚上,乔鲁诺乖巧地躺在床的一边,不像里奇艾尔那样,一上来就缠你的身体。你们聊了一会,很快就睡了。

    “mama,感觉你现在开心多了,是因为不用再辛苦照顾我们吗?”

    “……”

    “晚安,mama。”

    嘴唇感觉到有谁吻了你。

    记忆忽然想念起迪奥·布兰度,零碎的梦境里全都是他。你甚至梦见他小时候,他的父亲殴打他与他的母亲,他为了向杀死母亲的父亲复仇,发誓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我在你的眼中看得到野心,但,还是太弱了,不行不行。”

    每一次你向他寻求对自己的评价,他都不会给你满分。你执着于成为所谓满分的人,但你根本就不清楚,究竟什么样子才叫做满分。

    迪奥说你是个孩子,因为孩童懵懂,什么也不懂。

    第二天早上,你们坐高铁去“世界”集团的本部。见到车厢里有带小孩的mama,你怀念起刚开始带他们的日子。

    如果不是乔鲁诺爬到你脚边抱你,你或许真的能狠下心,彻底选择遗弃他们。

    乔鲁诺靠在你肩上,金色的睫毛卷卷颤颤,一回到mama身边,他就退化成了小宝宝。

    “乔鲁诺,你们小的时候,我还嫉妒过你们呢。”

    你轻轻地笑一声。

    “嗯?”

    乔鲁诺似乎快要睡着,听到你在跟他说话,又睁开眼。

    “以前过年不是都去亲戚家要红包吗?每次你们都能拿到那么多,我小时候可从没见过那么厚的红包。”

    你慢慢揉起他茸茸的头发。

    “因为你们是迪奥的孩子,还是一群男孩,他们就对你们另眼相待。”

    “他们对我好,也是因为我养着你们,还有迪奥当年每月寄给他们的钱。”

    “就因为你们是男孩……就因为你们是男孩……”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诅咒。

    你从出生就被困在这里,你的母亲、你的母辈……这里不愿意成为你们的家,又不让你们逃。

    乔鲁诺皱了下眉,他想说什么,被你打断。

    “我mama总说我是赔钱货,给她带来不了价值,不管我怎么讨好,她都不愿意正眼看我。我学习不行,她就不愿意供我读书,只想让我赶紧嫁出去,找个有钱人,让她能用高昂的彩礼来炫耀挥霍,亲戚也催我,那时我才上高中,十六七岁,就开始给我说亲。”

    “所以我才会选中你们的父亲,迪奥有钱,符合我mama的期待,他长得帅,与亲戚给我相的那些男人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mama不爱父亲。”

    乔鲁诺小声地得出结论。

    “当时我也不爱自己。”你转头对他,“我不爱我的mama,不爱我的丈夫,我也不爱你们。”

    乔鲁诺垂下眼,嘴角颤了颤,说自己知道。

    “你知道?”

    “mama爱我们像是装的。”乔鲁诺将你的手臂塞进他的怀里,仿佛怕你跑了,“你做着母亲的事,却像个陌生人,我很怕你把我丢掉。”

    所以他不敢生病,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得不好,怕你把他丢进垃圾桶里,让他变成一个没人爱的孤儿。

    你摸摸他的脸,他抬眼瞧你,你说,不会丢下他的。

    当初回应了他的期待,你就会一直做他的mama,你不喜欢半途而废。

    “我现在没那么在意了,你不用害怕。”你低头蹭蹭他的头顶,“你长大了,我才敢告诉你。以前你们还小,我瞒着你们,是怕让你们觉得生活里面没有爱。”

    听到你这段话,乔鲁诺才算放松下来,嘴边扬起微笑,“现在我能感受到mama很爱我。”

    乔鲁诺仰脸亲上你,双唇印在你的嘴边。这有些越界,但又没那么过分。你抿了下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凡苏斯在大厅见到你,他的外型也成熟不少,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礼地向你点头,等进了电梯,就紧紧抱住你。

    乔鲁诺消失了在你身边温情的表情,与他的朋友站在一边,气氛有些冷淡。

    电梯里全然没有你想象中的兄友弟恭,乔鲁诺与凡苏斯之间仿佛连朋友都不是。

    他们闹矛盾了吗? 他们却都对你微笑起来,说没有。

    达比兄弟也在大楼,他们见到你,都热情地对你张开双臂。你与他们拥抱,背后莫名燃烧起两团烈火,刺得你汗流浃背。

    乔鲁诺与凡苏斯看起来一点不想你与达比兄弟这么亲热。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对mama有占有欲?

    你本来对仪式不感兴趣,但凡苏斯想要你亲眼见证,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你才跟着来的。普奇当众宣布凡苏斯经过了元老们的考验,集团的未来将交给他。凡苏斯第一眼就瞥向你,你心领神会,为自己孩子赢来的光荣鼓掌。

    在场都是你熟悉的人,但如今已异于往常。你只是上流阶层里借由布兰度姓氏游行一圈的观光客,没了迪奥,于他们而言,你什么都不是。

    他们于你而言,也什么都不是。

    不合适的就是不合适,就如那些名流都争相攀比的表象,不论是那条廉价的亮粉色连衣裙,还是后来迪奥买给你的高端定制,由别人挑选的,始终都不适合你。

    下雨了。

    春季的小雨淅淅,与那座小镇不同,这里连下雨都充满阳光。

    水雾蒙住本是清亮的玻璃,你推开门,乘电梯下去。

    向南不远处,就是迪奥·布兰度的墓地。自他去世以来,你从未去看过。

    可能是你不愿意接受。你不清楚自己是不愿意接受他的死亡,还是不愿意看清由他死亡带来的、你彻底渺茫的自由。

    迪奥爱你吗?那份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他利用你也好,爱你也好,不论如何,他都给了你离开牢笼的机会。他放你一条生路,让你不必沦陷于那湿漉漉的土地,成为下一尊殉旧的祭品。

    你在檐廊下站立好久,身后的感应门打开,有人为你撑起伞。

    “想去看看你们的父亲吗?”你问孩子们。

    盎格鲁说都可以,他对迪奥似乎没有兴趣。其他孩子也是随你的态度,你想去见一面,他们就顺便一起去。

    迪奥就葬在墓园里的其中一座,他们之前已经见过了,得知你没来过,还有些惊讶。

    站在迪奥的墓前,你的心绪也随着这场淅沥沥的小雨流入地下。

    就好像你们第一次相遇时的那样。

    迪奥,我长大了。你想着。

    如今的你终于能反驳他那时的话,你不再需要母亲的评判,不再期许他的评分。

    你的人生不是一份考卷,你不是考生,也不会成为一名审视他人的监考官。

    花儿可以绽放,也可以不绽放,沙土可以吸收水,也可以选择不吸收。你交给孩子们人生自主的权利,也终于明白自己。

    “我长大了。”你昂首远望墓碑指向的天空,“如果你能看见我的话,你会感到欣慰吗?”

    雨水静默,你已不需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