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坠落、启示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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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黑发的男孩偏过头,一枚铜币紧紧地攥在手心。灰发的青年见对方手臂上的汗都落到了地面、甚至冒出一丝热气了,忍不住用手中的鸟嘴面具戳了戳男孩的后背。好像是没有意识到背后有人,诺顿·坎贝尔愣着 表情转过头,和一言不发的伊索·卡尔面面相觑。 水上都市最著名的喷泉,据说只要背对泉眼向其中投掷硬币,就能实现接下来许下的愿望——所以伊索只能盯着那枚铜币看,既纳闷为什么男孩迟迟不动手,又碍于表达、自己不会将疑虑直接说出来……这样与对方干瞪着眼。真是的,为什么与人类交流,一定要通过语言呢?伊索百无聊赖地想道。 还好诺顿眨了眨眼,估计是觉得面前的黑衣之人也同样古怪,便把铜币藏回了兜里。 “反正肯定不会灵验。”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么你也一定是曾经期待过心中的愿望能够实现的吧,”伊索冷眼看着泉眼周围的硬币,“但你也看到,这里躺着的是水上都市每个人的愿望。「如果一天一个,一人一次,那么神要一个个实现它们,岂不是太困难」……你是这样想的,并为此感到失望、落寞、孤独。” 本来伊索·卡尔应该在说完这句话后悄悄地离开的——但是在看到了诺顿眼中的某种感情之后,青年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兴致。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诺顿低头,开始讲述一个悲剧——早逝的父亲、悲苦的母亲、繁重的债务、莫须有的骂名、迷雾般的童年、最后期限。伊索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眉毛一下都没皱。 可怜。伊索在心里评价道。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眼睛中除了绝望,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剩下了。伊索实在担心他会夭折,会和他卑微的母亲横尸荒野。银发青年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的债主,可是一个大人物?” 伊索虽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不,那个混蛋只是总督的某个侄子。狗仗人势的东西……” “他是不是独居?” “是的,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先等等,你问这个干什么?” “反问可不是好习惯。他的财富想必很多吧?” “那当然!据说他的房子里都是珠宝、黄金,还有东方的老虎……所以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却能给这个孩子希望。 “那自然是与我无关的,”伊索收拾了一下随身的铁箱,翻动内里的书页,“但我能告诉你——「富人要上天堂,难过骆驼穿过针眼」——请好好生活下去吧,孩子。” 因为伊索离开得太快,所以诺顿在思考话中含义并顺利走神之后,已经来不及追上对方的脚步了。 2 为了避开狂欢节的人流,伊索选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回教堂。当他踏上木制台阶的第一级时,背后响起了诡异的声响。 第一时间伊索甚至没有想起来这名黑发黑眼的年青人是谁。直到对方有些激动地从胸针里拿出那枚铜币时,伊索才反应过来距离和男孩第一次相遇,已经过了约莫十年。 不过这第二次的邂逅有所不同的是,伊索·卡尔终于从青年的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诺顿·坎贝尔。 “散步?路过?”伊索望了眼那与十年前如出一辙的许愿池。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诺顿不是来找他的。 “算不上,我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诺顿坦诚回答,眼睛里跃着活泼的光,“只是有了一件必须想完成的事情,所以来这个能实现愿望的地方看看。” “很困难?” “想必是的——不过一看到你,我的信心就增强了不少。”诺顿握了握那枚铜币,“也许这次我就撞大运成功了也说不定。” “我和好运又没有什么关系。”诺顿的表情越是真挚,伊索越是觉得这个家伙在胡说八道。 “我说的话是真的,神父!”诺顿观察到了伊索的衣领,他上前了一步,把伊索关在自己的手臂和墙形成的空间里,“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很难以置信……上一次我和您分开之后,心灰意冷地回了家,与母亲一起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住进专为负债者设立的监狱。但奇迹的确在第二天太阳升起发生了:那可恨的魔鬼昨夜痛饮了整整七瓶烈酒,之后又与三名交际花厮混,因而cao劳兴奋过度,居然点着了自己的房子!——市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焦炭,而所有涉及财产纠纷的文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死人怎么向法庭提交申诉呢?经过这一遭,母亲忍不住当场跪下流泪。她对我说「这一定是主的对我等的慈爱」……但我仔细思量之下,觉得这应该是神父您的祝福。所以我把这枚铜币保存在衬衣的内侧口袋,只要经过教堂,我必定拿出它,向着圣子圣母像致以最高级的礼拜。今天我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暂时在这个幼时住过的镇上停留。一想到十年前的事,我便抱着怀念的态度前往这里,但没有意料到……唉,十年前我不应该在事情结束后马上跟随母亲回费罗伦萨的!一想到我居然没有想办法去见我最为崇敬的恩人……唉……!” “你不用太懊悔,”伊索安静地听完了诺顿的长篇大论,安慰性地对他说,“我在这十年间大部分时间也在别处的圣地巡礼。然后在今年年初被主教任命为水上都市一座无名教堂的管理者,所以在会在此安生……如果要感激的话,先生,您应当感谢万能的主推动了所有机缘巧合,使我们再次相遇。而且,当时我只是说了些花言巧语,鼓励你面对明天的生活。所以请不要再说我祝福过你了,坎贝尔先生。” 诺顿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一对上伊索阴沉的表情,他就及时刹住了赞扬对方自谦品格的想法。 “你的母亲呢?”伊索推开诺顿的手臂——这次神父没有径直离开,嘴角僵硬了几下,决定聊些寻常的话题。 “托您的福,她度过了一个安定的晚年——我的母亲在一年前因为鼠疫过世了。” “……是吗。”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诺顿看见伊索扯了扯嘴角,以为对方又因为自己夸他而不高兴了,连忙改口,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修补。性格直率的青年挠了挠头,对着伊索苦笑起来。 “……没什么,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不该提这个话题……”伊索扶住额头,神色苦恼,银发之下的银色眼瞳中冒着奇怪的光芒。表面上神父在画十字为对方的母亲祈福,但实际上余光仍盯着诺顿看:“就当是稍微多管闲事一下……你能告诉我你是来祈祷什么的吗?” 我会告诉您,神父。诺顿·坎贝尔很坦诚地表达了目的。我是来祈祷明天的矿井最深处的探索工作能够顺利进行的。 “矿井?” “是位于巴利尔伯爵封地的矿井。” “哦……我明白了。” “只要明天的计划正常完成,我和我的工友们都能得到奖励。”似乎是幻想到了很美好的未来图景,诺顿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还请神父能够继续祝福我。” “先生,我不敢祝福你。”伊索再一次叹气,他抬眼看着这名乐观的黑发青年,心中纠结了一阵,然后终于在十秒后再次开口:“你应该听过撒旦用食物诱惑圣子的故事吧?” 这是最后一次了,伊索在对自己保证,最后一次干涉人类的生活。 “嗯,听过,而且我还能背下来,神父你是要考核我吗?” “不不,不用背给我听……!”看到诺顿突然很激动地凑到自己脸前,伊索吓得后退一步,“只要记住就好了,坎贝尔先生。千万不能输给恶魔,知道吗?” 好不容易把能说的话全部吐出来,伊索却有些后悔——其实早在第一次跟诺顿相遇之后他就应该注意自己不能再和人类有多余交往的,这一次的邂逅,也的确如伊索所说,是可笑的巧合。 “神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了……”诺顿像是对自己感到无奈似的,眉毛弯下,“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的好人……” 当然,一直定居什么的是骗人的。明天伊索就会去北方。 “请不要再说了。”伊索慢慢退后,极力避开诺顿的视线,然后推开了教堂的大门,“回去早点休息吧。” 这次分别过后,伊索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见过诺顿。 3 伊索·卡尔塞给车夫一点金币,然后踏上台阶,找了个角落搁好行李,并蜷缩起来,极力把自己的身体藏在阴影下。 一个星期前他从贡多拉船夫的口中听说了水上都市总督候选人中的两名议员先后病故的消息;三天前福利院的医生告诉伊索,前任总督自己放弃了选举权;一天前商队首领在广场上发表了演讲,得到了民众的欢迎,造成国家负债累累的议会长黯淡离场,刽子手向忏悔神父解释道;五个小时前,伊索从守墓人那里听说了:水上都市第215任总督,诺顿·坎贝尔,在上午正式入住市政厅。 没想到不知不间又经过了十年,明明自己才刚刚回来,居然又要出发。伊索在了解消息之后马上就整理好了行装,准备暂时离开水上都市……不,干脆离开这个半岛吧。 离开诺顿·坎贝尔,离得远远的。 头部突然的剧痛促使伊索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是车轮撞到了什么东西吗?伊索稳住身体,发现车夫揭开了帘子,对方脸上满是歉意:“刚刚真是对不住,神父先生。最近这里爆发了瘟疫,出城要受检查。我们被士兵拦下来了,只好先等一会儿才能赶路……” “瘟疫?”伊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国家何时有了瘟疫?” “据说是院士们查出来的,是害死两位议员的鼠疫。”车夫检查了一下马匹,“总督大人上任第一天,就颁布了这条应对瘟疫的法令。” “……”伊索朝外面偷偷望了一眼,随后他低下头,手扶着额头,“抱歉,行程突然有变……我不出城了,先生您就此带马带车回去吧。放心,定金我会付……” 对方第一时间没能理解过来。在伊索与其谈了好久,撒了几个谎之后,车夫总算一个人骑着马离开了城门。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伊索才彻底放下心来。不能再牵扯到无关的人了,这样想着,伊索拉上面罩,没有像他向车夫承诺的那样回旅馆,而是径直走向城门。 “你!给我等一下!” 果然没错。在城门士兵看到伊索脸的那一刻,他们的表情起了很大的变化。伊索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领着自己来到一条密道的入口,那里有武装更加繁复的的人候着,伊索被推搡着转交给了这些人。 “总督要见你。” 伊索·卡尔当然对此感到毫不意外。 4 厚重的铁门被严严实实地锁上,而钥匙正被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随意地抓在手里。伊索在地毯的最中央站定,双手放在身前,目光微微朝下——他不敢直视诺顿·坎贝尔。 过了十年,诺顿·坎贝尔早就没有了先前的稚气,黑发更加深,眼神锐利了不少,胡子没有留,但其脸型早有了成熟男人的特征,装饰华美的假面覆住半张脸。他今年几岁?伊索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第一次诺顿时对方到底几岁。 “好久不见了,神父,你看起来和十年前一模一样。”诺顿·坎贝尔笑着朝伊索搭话,“或者说我记错了,是二十年?” “……” “不用摆出这种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诺顿把金边眼镜推上了一点,把伊索的护照举起来,“伊索·卡尔——这就是你的名字,对吧?” “……是的。” “没有想到我们到现在才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名字。”诺顿低声说道,表情十分落寞,一度让伊索以为对方只是找自己叙叙旧。 “漂亮话我也不想多说,”诺顿看起来有些焦躁,“神父你好奇吗?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诺顿·坎贝尔会变成水上都市的总督?——还有,我在这十年间没有停止一刻想念您……为了亲自告诉神父我的故事,这你能明白吗?” 伊索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头压得更低了些。诺顿撑头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冷笑着用指甲敲起桌面。 “十年前,我与神父在许愿池前告别,怀抱着期待、激动、与满腔热血,在第二天的清晨带着火药前往矿井——对,我不是去完成什么额外奖金的……巴利尔伯爵那家伙,根本没有善心这一说,他把矿井大部分利益收入囊中,却让退休的老矿工受冻挨饿!我想到了神父对幼年的我说过的话,于是一直忍气吞声,等待主的裁决降临到他头上……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啊,神父……!我怀着卑微的自尊,求圣子圣母能够眷顾我,甚至花了大部分积蓄购买赎罪券……但到后面我发现了,自己不行动,世界是不可能朝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前进的。” 他点了根烟,然后继续说。 “于是我计划着炸开矿洞,独吞最下层的宝藏——我许诺其他同伴酬劳,却早早地约好了商人、银行家置换金币和地产……神父,我绝没有亏负任何一个人的邪念,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些;可能当时的确有点背德的念想,但那仅仅是浮于脑海的东西,为此我特意故地重游,得到了神父的勉励——神父,因为你。这件事你能明白吗?” “炸药的威力比我预计得要大……爆炸引起的塌方把我们所有人都埋了进去……因为被波及到的缘故,我又冷又饿,只能在那片没有希望的黑暗里瑟瑟发抖……我先是感到懊悔,再然后就是深深的无力感,对自己和世界的憎恶差点把我变成魔鬼;在虔诚祈祷了两个日夜之后没有等到救援,我感到绝望——在这时,有人发现了一些活动的地底生物,蚯蚓、鼹鼠这类肮脏、恶心的东西,换做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去尝试,但他们实在饿的不行了……神父,那个时候我想起了你,想起了你给我的启示。于是我强忍住饥饿,昏睡过去保存体力……然后过了约莫几个小时,我被喧闹声吵醒,起身之后才意识到矿底早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吃了昆虫的矿工们染上了毛骨悚然的疫病,他们的形体以剧烈的速度从胃部开始腐烂,在影响到心脏之前就会因为脑部受损变成疯子,要不是病菌马上使他们四肢溃烂,说不定他们就会暴起伤人……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把自己奄奄一息的身体转移到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在第四天的凌晨,我们终于获救,可惜除我之外,一半染病的人一见到阳光,病情马上恶化,撑不到半天就一命呜呼,还有一半早就死在地底。而我,除了脸被烧伤之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伊索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诺顿的假面。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后,神父又一次低下头,掩盖自己流冷汗的事实。 “神父,我承认——获得巴利尔伯爵的救济绝对是我一生的耻辱:他付钱给我要我帮助他一起掩盖矿难的成因,并把这场悲剧包装成一次意外,他自己则是悲痛的慈善家。而我……苟且偷生的我,把炸药的罪责推到死人的身上,并配合巴利尔伯爵一起演戏。神父,你能理解我有多纠结吗?我的内心有多矛盾吗?为什么我们这些善人每一天虔心祈祷,获得的东西却比作恶的小人得到的还要少?孩童时期的疑问再次浮现到我的脑子里,于是我决定去找寻你,想让你再次引导我前进——可是,你又不见了。我在无人的教会碌碌无为地候了许久,就是等不到你的身影。被劳苦压垮精神的我翻阅起圣经,反复思索其中的哲理,然后在某一时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第一次遇到神父,您用经典里的文字向我保证富人一定会下地狱,果真那个恶魔第二天就一命呜呼;第二次遇到神父,您警示我不要因为饥饿而伸手向魔鬼给予的食物,结果,吃了污秽的昆虫的矿工们无一例外染病死去。” 诺顿说着说着,突然站起来,一把抓起伊索的手臂,并拦腰抱紧对方的身体。伊索没有想到诺顿会突然这样,刚想使力推开,就被诺顿按倒在办公桌上,后脑勺靠着桌面,手脚被压制住,被迫和诺顿直接面对面。 “神父……我思索了好久好久,”诺顿轻轻地在伊索耳边说,“思索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给我过救我性命的启示,安慰过我面对生活,却哄骗我做一个善良之人;明知未来,却没有告诉我矿井底下会发生的事,只是让我的生命独自留存、容貌被毁,让我成为一具活着的行尸走rou,让我沦落为罪人,让我寝食难安——以前我有多认为您是我的弥撒亚,那时就我就有多憎恶您。过去我一意孤行地认为神父您是圣人,银发银眼就像是主的威光;现在我觉得伊索·卡尔就是一个恶魔,身形脆弱、肤色奇异、妖言惑众……试问有那个人类能做到二十年不改变一丝样貌的呢,卡尔先生?这就是你经常更换住址、并且远离世俗的理由吗?” 诺顿卡紧伊索的下巴,不让他移开视线。伊索·卡尔则是闭上眼睛,似乎也思考了好久,十分沮丧地回答: “我为干涉你的人生而道歉……如果想杀了我泄愤的话,就照你希望的做吧……唔!” “猎巫行动早就不盛行了,卡尔先生。而且我对你到底是什么人根本没有兴趣。”诺顿冷笑,把手伸向伊索领子上的纽扣,毫不留情地扯下,让神父白净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如果你是得到主的启示前来玩弄人类的圣人,我这个反基督徒也算报复了那个让我受苦的至高存在;如果你是货真价实的魔鬼,那我这样,算是与你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先生,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了竞争对手,罪孽还不至此……只要发现这是错的然后诚心……”伊索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低估人类的感情了——诺顿低头,开始用牙齿啃咬伊索的脖颈,舌头暧昧地在神父的敏感地带打转。 “不是,你……请住手……!”伊索完全无法理解诺顿行动的意义,只好先尝试脱身。两只手腕却提前被诺顿扣住,用装饰绳绑起来,悬在头顶。 谁都能看出来诺顿·坎贝尔为了这一刻准备、隐忍了多久——这是一场单纯的、宣泄情绪的性爱,诺顿亲自侵犯年轻时代的偶像,在信仰上彻底地与过去的自己的断绝了联系。 而伊索暂时没法理解到这么复杂的程度。自己的体格完全被诺顿压制,黑色的神父服被撕成碎片,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体上,衬衫上的纽扣全部被解开,底下的rou体在诺顿面前彻底暴露。 “唔……” 诺顿的双手不安分地在伊索的肌肤上移动,在某些特定的区域停下,比如乳尖、腰腹、臀瓣——伊索从未受过这样的猥亵,只能僵着身体,闭着眼感受诺顿的爱抚。 诺顿像把玩艺术品一样把伊索好好摸索了一遍,发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异常。伊索·卡尔有着凡人的rou体,rutou泛起健康的颜色,性器的形状也很好看,如果不是身材太过于精瘦,甚至可以与名家的古希腊雕塑相比。 “这里也……看来你是处子啊……”诺顿故意用指甲蹭了一下伊索的guitou,还伸出手指向下暗示对方的后xue,“我可真是罪孽深重。” “唔……毕竟……我之前……根本没……没有跟人说过话……”伊索慢慢吐着气——诺顿把手指插进去了,并且还在里面毫不客气地搅动、抽插起来 身体被异物入侵的感觉不是能那么容易被接受的。挣扎无果之后,伊索便闭上眼睛,选择熬过这一遭。 “觉得无所谓的话,对你疼一点,神父先生也不会在意的吧。” 两只银夹被安置在伊索的乳尖上,后面用链子连接。冰凉的器具夹住自己的敏感点,伊索又疼又热,脸红了不少,后xue甚至冒了些yin液。诺顿默不作声地加了根手指,顺便用空闲的那只手拉扯起链子。 “唔……!” 施加在乳尖的刺激冲击着伊索的大脑,为此神父差点被折磨到哭鼻子。痛苦能变成情欲,或者说,轻微的管教能让玩物变得稍微乖巧一点。 伊索甚至没有来得及明白突然增升的体温代表什么,自己的后xue就已经被诺顿开拓到可以容下四根手指的地步。 “真是讽刺啊,神父……十年前我一直在幻想有朝一日我能亲吻您的脚趾,向我的圣人致以最高的礼拜……”诺顿神情复杂地看着伊索张开的xue口,然后露出了他身下的巨物,“而在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见到了你,我要做些什么——是逼问你戏弄我的缘由呢?还是百感交集到动不了呢?” “几分钟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终于弄懂了——” “唔……?!不、不要,这个东西不能……啊、啊啊、啊……!” “我是想让您和我一样堕落啊,伊索。” 伊索有些动摇,他看出诺顿今晚是不会轻易结束了。而自己的后xue已经被巨物塞满,身上满是被折磨的痕迹……诺顿紧紧抱住伊索的后背,不让身下人逃离,同时也加快了roubang的抽插频率。伊索慢慢阖上双眼,去理解这恼人的燥热感、这份危险的情热…… 这就是性爱吗? 脖颈被诺顿单手狠狠卡住,呼吸开始变得难受起来。窒息感夹杂着后xue的冲击以及前端的勃起,让神父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所有的反抗都被磨灭。 ——似乎、有些快乐…… 伊索·卡尔在迷迷糊糊之中,只能察觉到这样的情感。 5 “阁下,这是这个季度的国家总体经济报告,还有一些来自外国的书信。” 秘书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叠文书。而水上都市总督——被称为“超级工作狂”的诺顿·坎贝尔只是简单扫了眼第一页的总概,就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马上退下。 “阁下,晚上的会议……” “我会准时出席的。” 看到自己的老板一脸厌烦,秘书也就很明事理地退了下去。总督在自己的房间里要干什么事,下面的人不用知道。 “真是,外交事务的处理不是说好先交给下级议员审查的吗……”诺顿碎碎念着,抽出一封绣着黑鹰的信件,他举起来看了会,然后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诺顿踢了踢办公桌,伊索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差点从藏身的地方爬出来。他意识到诺顿想要他做什么,连忙加快了嘴巴的动作,让肿胀状态的roubang全部吞入自己的喉咙中。他已经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给诺顿koujiao一个小时了,在这段时间里诺顿接见了很多重要的人,因此伊索被要求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草草地射进伊索嘴里,诺顿扯起链条,让对方起来。伊索花了几分钟清理口中的浊液(因为是唯一吃进去的东西,所以要好好品尝jingye,他如是说)才勉强站起来。银发、赤身裸体的青年乖乖地爬进诺顿怀里,坐到了总督的大腿上,腰弯成一个特殊的弧度,方便诺顿批阅公文的时候生气,可以直接掐。 被调教得如此顺从了吗。 诺顿铺平这些公文,然后转过头去,主动亲吻伊索,对方则是脸颊一红,也直接以最柔软的口腔回应了这一“奖励”。自从诺顿给他用上一整瓶催情药、加上全身束缚、放置了一个上午之后,伊索·卡尔对待性事的态度就变了不少。比起自甘堕落,倒更是像“明白了性爱是一件多么快乐,从而沉溺其中”……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诺顿感到微微有些不爽——居然这么快就把伊索·卡尔变成了自己的玩具,这根本不是他期待的方向。 那就干脆把他抛弃给妓院不就行了吗。当诺顿准备牵起伊索颈上的链子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这一景象。一种奇怪的预感在自己的脑中徘徊:也许他可以利用伊索的非人特性,让自己获得更加多的利益,就像十年前伊索暗示他吃地下生物会染上瘟疫一样。 就算伊索不会再给予自己启示了,也不能把这种人的存在让别人知晓。 于是诺顿开发了伊索的各种用途,便于让他满足自己的欲望。昔日的神父早就不穿那身严肃的服装,没有衣服就是他最好的武器。只要诺顿回办公室时看见伊索赤身裸体躺在密室的床铺上,他就忍不住按住对方狠狠地cao这个小馋猫一顿。甚至看见那些光鲜亮丽的交际花,诺顿都提不起兴趣。总督琢磨了一阵,把着归结为伊索本身的圣洁性是其他女人无法代替的。 一时间诺顿也怀疑过伊索是不是盘算着暗杀的念头,于是在一个晚上掐着对方的脖子、堵住尿道口,逼问其中的缘由。银发的青年愣了愣神,然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诺顿你觉得,主创造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神明的一时兴起吧。” “一时兴起……那为什么要给我们形体呢?为什么不是单纯的意识漂浮在大气中呢?” 伊索摸着诺顿的脸。 “虽然我不知道诺顿为什么降临于世,但我大概明白主给我rou身的原因了。” “是为了让我体会什么是「性」、什么是「爱」……诺顿,之所以我能触摸到你、和你讲话,全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啊。” “用这个理由辩解自己不是一个yin荡的人吗?” “不是这样……诺顿,正因为你对我有很激烈的情感,我才能从你和我的媾和中体会到何为「爱」。” “我爱过你、敬仰过你。但现在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是那么纯粹了。而且……我也看不懂你爱我的理由。” “我只是感受到了你的本性,让我察觉到了归属感,这种安心感,可以说是爱吧?你和我一样,都因自身的矛盾性而苦恼。不同的是你努力成为了社会的一份子,而我至今还游离在对自我认知的迷茫之中。” 奇奇怪怪的。诺顿默默想着。 “真逊,就是摇着屁股求别人cao你而已,不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啊,伊索。” “冠冕堂皇?” 当时的伊索·卡尔显露出了极其悲伤的神色。 “每当体会到人类的rou体有多大的快乐的时候,我就更加自责一分,”他轻轻说,“我想这就是主给我的考验——让我意识到,伊索·卡尔是一个屠杀人类的生命、让他们的快乐化成灰烬的杀人狂。” 6 “唔……君士坦帝国的求援信?” “就是如此,那个衰败的国家。”诺顿把信件的签名指给伊索看,“东方国家已经打到了他们的城门前,为此帝国皇帝写下这份国书,要求签署了和平条约的水上都市马上派兵支援他们。” “这……翡冷翠刚刚经历过大规模的鼠疫,帝国肯定撑不过这次侵略了。” “大规模的鼠疫?”诺顿挑眉,没有停下抚摸伊索大腿的动作,“为什么感觉你就像去过那里一样,帝国已经自我封闭了长达一年的消息了,你能知道那里爆发的是鼠疫,还真是了不起。” “——这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问题是,你打算帮助他们吗,诺顿?” “你说呢?”诺顿把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递给伊索看,“议会超过半数反对派兵,我自己也有这个意向——帝国已经衰败了一百余年,我们帮助了他们,那下一次呢?而且,就算一个帝国毁灭了,还有大陆的千千万国家、城邦和我们交易。帝国只能用贸易权来交换我们的援兵,但我们却能在帝国毁灭后和新的征服者签订新的商品贸易协议。” “……那水上都市的风评呢?如果没有按照盟约履行的话,其他国家会有非议的吧。” “风向不顺、消息不灵通,”诺顿轻淡描写地开始起草给军队的指令,“导致本来三天能到达的路径,水上都市的援军花了十三天才到。” 极端的狡诈,在不违反契约的前提下获得最大限度的利益,以此达成整个自治国家的富足。水上都市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根本就是诺顿·坎贝尔意识的化身,或者说,只有诺顿变成了这样,他才能够在仅仅31岁时被选为水上都市的总督。历经千辛万苦成为了这样的人,是有多幸运,是有多可悲啊。 这也是这个国家最优的生存方式。伊索盯着诺顿手边默默地想,每一个地区都会有其优劣之处,水上都市的优势在于地理位置优越、农工业发达、民众富足、贸易繁盛,劣势在于自身太过优异,保不准那一天就会变成某一个帝国的侵略目标。 “诺顿,”伊索趴在总督耳边问,“你累吗?” “怎么可能不累。”诺顿·坎贝尔一把捏住伊索的下巴,“有个人的存在告诉了我,想要得到幸福就必须爬上更高的位置,这样任何突变都不会打败他——只有把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不会去惧怕其他任何一个强权。所以我不得不累啊,神父。”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伊索瞪大眼睛、甚至一时间有些呆滞:“我还以为诺顿你早就当我是个荡妇,已经不想这样叫我了。” “你是荡妇的前提是,你得是人。” 诺顿说完这句话,突然偏过头去,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伊索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自己情夫的脑袋。 “你还是不要吸那些从印度来的烟草了。” “……有的时候,心里想的和实际动起来的是很难统一的,伊索。” “你才四十几岁,诺顿,好好爱自己的生命。” “是「已经」四十六岁了,”诺顿看了眼伊索的脸颊,“说到生命……三十几年来样貌一点都没有变的家伙居然有资格跟我讨论寿命吗?” 没等伊索回答,诺顿就已经开口了:“回到我的问题——都已经这么久了,你还不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吗?你是天使还是恶魔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差别,我早就不信这些东西了。” 伊索·卡尔眨了眨眼睛。 “如果说天使是白色的。” 他指了指壁画。 “相对应的,恶魔是黑色的。” 伊索拉开窗帘,露出阳台上的石像鬼。 然后他问诺顿: “那灰色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斯芬克斯的谜语吗?” “搞错答案了或者答不出来都不会出事的,诺顿。” “灰色的东西就是灰色的东西,被白色和黑色所排挤的存在,就是这样。” “……唔,也算是一种看法吧。” “我又答错了?”虽然语气很失望,但诺顿还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标准的苦笑。每次被问到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伊索都是这样打谜语来回避正面回答的。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伊索抱住诺顿的腰,“在我们不得不分离的时候。” “谁会给你逃跑的机会呢。”诺顿抬手扣住伊索的后脑勺,回应了对方的求爱,“你让我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让我产生过去的一切都能被克服、被遗忘的错觉,而你向我寻求爱和情欲——绝妙的交易关系,不是吗?不要说这种悲哀的话了。” 伊索有点犹豫,但在诺顿的催促之下还是解开了贞cao带的锁,张开嘴来掩饰因为后xue被扩张而泄出的呻吟。 “呼……总觉得有些微妙。诺顿你……不应该是更依赖我的那一方。” “别在意。”诺顿·坎贝尔,这个“地中海的老狐狸”、被人们厌恶并爱慕着的存在,表现出了一种非常勉强的情态。 7 从结论来说的话,水上自治都市的存续在最后一任总督的统治下,宣告了彻底的完结。 不是苛政引发的暴乱,也并非外来国家的侵略。所有的源头来自一场瘟疫——一种依靠地底昆虫传播的、会让被感染者以极快的速度四肢溃烂的奇怪瘟疫。据知情的幸存者说,水上都市总督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召开议会制定了相关对策,然后保持着伪装出来的冷静神色,独自一人回了办公室。 白瓷色的暗门被用力踢开,颈上套着铁环的伊索·卡尔慢慢合上一本小说,丝毫不对诺顿突然闯进来这件事感到意外。他任由对方推倒自己,完好的手臂被墙壁磕伤。 “那个新的瘟疫……不,是你曾经警告过我的那个瘟疫,它已经传播到地面上了,”诺顿气喘吁吁地说道,“告诉我,应该怎么阻止它——我们做不到灭绝所有地底生物!” “诺顿,冷静一点,”伊索安抚着诺顿的情绪,“好好想一想——我现在有告诉你这些事的义务吗?” 他指了指自己脖颈上的项圈。 “这……” 诺顿一时也有点哑口无言,甚至不知道该把手往哪放,但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他默默地退了回去,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一把钥匙,在伊索疑惑的目光下解锁了他脖子上的项圈、连接束缚四肢的锁链、下身的贞cao带。 这次轮到银发青年说不出话了。伊索呆呆地看着诺顿背对着他离开,就像几十年前那个黑发的虔诚年轻人。 “……人群,这个瘟疫是会依靠人群传播的,然后……之后它的潜伏期会变长,被感染者不会马上死去。所以诺顿,只要你远离被感染者,就能安全……” “嗯?” “就当是你放我自由的报酬吧。” “……我不是为了这个才这样做的。” 诺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伊索。 * ——即使知道了这些,水上都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有着极端贸易流动性的国家很难第一时间把源头控制在同一个地方。最终在消灭昆虫、追杀老鼠、屠杀病人的疯狂举动下,诺顿下令把主城门关闭。 在牺牲了国家的贸易价值的代价下,聚集在主城的人们得以保全健康的躯体。正当诺顿开始着手寻找治疗的对策的时候,临近的国家传来了被传播的噩耗。一开始只是在烦恼瘟疫的力量,但一天后到手的一则消息让诺顿不寒而栗:邻国为了阻止瘟疫的传播,直接炸开水闸,淹没了和水上都市接壤的村庄——而这接连引发的浩大洪水,会迅速毁灭本来海拔线就极低的水上都市。 诺顿·坎贝尔选择了抛弃主城之外的普通人。 要不是他们都没有被感染,说不定邻国都不会让他们入境——即使知道了这些,现实也依旧能折磨疯掉一名圣人的心灵。母亲被迫与孩子分离,老人看着年轻人慢慢腐烂,有人面对着可疑人群杀红了眼,有的人抛下行李、哭着跑向自己性命垂危的家人。如果主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水上都市一定就是第二个罪有应得的索多玛。 五十岁的诺顿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对世界的憎恶了,即使亲眼看着自己长大、生活、脱变的地方变成灰烬与海洋。这个国家真的无辜吗?这个国家真的罪孽深重吗?诺顿·坎贝尔是无辜的吗?诺顿·坎贝尔是有罪的吗?这些问题好像重要,好像也不重要。 搞到最后,诺顿还是想起了伊索,那个引导他的神父,那个向他寻求单方面的爱意和奇怪的情欲、却依旧掌握着诺顿的银发青年。只有伊索·卡尔出现,诺顿才会怀疑主的存在与否、怀疑信仰是不是正确的。也许几十年来他一直囚禁着神?或者一个危险的魔鬼? ……如果要降临惩罚的话,为什么不能单单只惩罚我呢? * 诺顿最终把登上船——一艘水上都市应急用的大船,在瘟疫的最后被用来帮助人们逃离大洪水——的机会让给了一个失去儿子的老女人,一个让他想起来自己母亲的人。浑浑噩噩的他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教堂,许愿池里的硬币发出闪亮的光芒。 他亲眼看着势如猛兽的洪水撞掉了教堂的彩窗,也的确感受到了喉咙被堵塞、肺部被水填满的窒息感。 所以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是水,面前伊索·卡尔牵着一匹不知道是青色还是灰色的马的时候,诺顿·坎贝尔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但周围的场景又是那么的熟悉。 “地狱也像水上都市一样……有教堂?” “因为这里不是地狱啊,诺顿。”伊索身上的黑色神父服显得脖颈上的十字架格外刺眼。他带着怜悯的神色,向诺顿的位置移动了几步。 “不是……吗。”诺顿看着伊索斜眼注视着一旁的尸体,“……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嗯。” “你当初为什么要拯救我,现在又为何要毁灭我,又为何连累上其他人?” “我并非全知全能的存在,诺顿。我既非未来的预见者,也非命运的编制者。我只是知道谁会死去,哪里会有瘟疫。仅仅知道,却无法改变。” 伊索观察了一下尸体溃烂的情况,然后继续说: “我唯一做过的多余之事就是把我知道的透露给你,然后误导了你的人生……” “那你的不老不死又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诺顿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尸斑,“到了我死的时候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这关系到我的身份,诺顿。在最后的时刻我会告诉你的,或者你可以再猜一次。”伊索开始挖开尸体的腹腔,“我在一无所知的时候,被主赋予了rou体,可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以不老不死的形体在凡间逗留。我只能开始旁观地上的生命,但我更没有被授予引导人类的权力,于是在好几个世纪,伊索·卡尔都没有和你们(人类)交流过哪怕一个音节,单纯地直接观察着尸体,这些与我最相近的东西。” “我的漫长巡礼由此开始。我边旁观着人类的活动,一边通过尸体了解你们行为的意义:第一具被我刨开的尸体生前是一个年老的将军,他的头被异教徒割下,身体被遗弃荒野,而我则从他的肌rou组织和皮肤上看懂了人类的勇气;第二具的主人是个富有的烟草成瘾者,跟你有点相似,我在他的肺部发现了人类的贪婪;第三具尸体根本就是个脂肪团,生前的孤僻怪癖导致他死后一个月才被发现,他使我理解了人类为何会感到孤独;第四次我摸到了一颗心,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的心脏,他爱着自己的妻子直到死亡。可是问题就在此出现了——我无法理解人类的爱情。不论怎么挖掘、怎么思考,我都无法明白。” “你可能不明白,诺顿,在漫长的时间里遇到一个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不知道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我对自己的存在意义开始产生了怀疑——是啊,怀疑自身存在意义并不是人类的专长——我在思考为什么主要给我人类的形体,明明我的使命既不是引导先知,又不是带给有罪之人灾祸。显而易见的,我开始把你们、你们的爱情和这个联系起来。这就是我为何来到水上都市,整个地中海最幅员辽阔的国家;这就是我为什么临时起意,想以自己的力量干涉到你(人类)的人生。然后在我们第三次相遇的时候,我终于感受到了人类最本质的、最无杂质的情感,虽然这是我逃避与人类接触的结果。” 伊索·卡尔闭上眼睛。 “虽然你只是曾经爱过我,但对我来说,这种感情已经足够了。而且同你在一起的这几十年,也够我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类,以一个追求爱情的可怜青年的身份,一个真真实实的、行走在地上的人。” “原来我是你的观察样本啊。”诺顿苦笑,“可能这就是人类之上存在的固有特性吧。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改变别人的人生,计算是默默无闻站在一旁,也能有时间分析出来别人的底细。” “抱歉……虽然有点享乐的意图,但我的确是想着该如何补救你,”伊索点了一把火,把周遭的尸体烧光,“我认为你与我一样苦恼,一样矛盾,也是真的。” “别说了,伊索,”诺顿拨开灰烬,发现自己的脚开始燃烧了起来,“只是,可能是因为我老了吧,我还是不能搞懂你究竟是什么。” 伊索突然伸出了手。 “握住「它」吧,诺顿。”神父在原地喃喃自语,“虽然这不能救你,也没有办法改变结果——所以我求你握住它。” 诺顿迟疑了一秒,然后抬起自己露出半截骨头的手臂。 ……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身体。诺顿转头,定睛一看,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市民居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可怕的瘟疫正慢慢衍生到诺顿身上。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咦?”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诺顿还是下意识的一脚踢开了这个不肯好好死去的家伙,但一眨眼,却发现伊索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诺顿,手上的红印在白皙皮肤映衬下格外显眼。 “是的,那的确是「我」。”伊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灰马的旁边,“既非救赎,也非诅咒。诺顿·坎贝尔,我对你(人类)的观察结束了,也明白了很多东西……所以,大概之后我都不会以人类的形体存在了吧。” “……” “可惜的是,死在诺亚大洪水的人既无法下地狱,也不能上天堂,下一次见面就是末日审判了,诺顿。”伊索微微回了一下头,发现诺顿还有一点气息。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能亲自了解你——” “伊索,”诺顿·坎贝尔抬起头,他的身体已经有大半部分没了形状,“如果我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放弃爱你的机会,你会怎么想呢?” “——等等,等等……诺顿!” 在那一瞬间伊索·卡尔确确实实地动摇了。主的使者立马转身跑到了诺顿·坎贝尔尸体的旁边,手指触碰到焦黑的脂肪、断截的白骨。伊索愣了约莫三秒,然后发了疯似的开始抓起旁边的碎骨和灰烬,发现无论怎么样都拼合不上去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种比爱更深刻,比孤独更落寞的,新的感情—— 为了排解这种奇怪的感情,伊索挑出了诺顿的气管、诺顿的肺泡、诺顿的胃酸、诺顿的大肠、诺顿的心脏……但仍然无法找到刚刚那句话的正确解答。 在最后的最后,伊索从诺顿的破旧衬衫的口袋拿出一个十分熟悉的东西——一枚生锈的铜币。于此同时,诺顿·坎贝尔的尸体的最后一缕青烟完全风化在空中。偌大的废墟上,只有那枚铜币依旧存在,反射着水流折射出的太阳光。伊索想剥掉上面的锈,却碰到了有温度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铜币和手上。伊索花了好久好久,才理解了这代表了什么。 但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