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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关系胶着期 2

    醒来后伊索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擦去梦境中流下的眼泪,他无助地蜷缩在地板上,试图去想一想开心的事情……但能让他感受到人生是快乐的那一个瞬间,是诺顿·坎贝尔出现在审判厅、他的面前时浮现出的微笑。

    一时间伊索陷入了迷茫之中,难道自己其实希望着永远不要离开诺顿吗?即使死……也要死在他的手中吗?他不明白。如果自己现在决定将身心都交付于诺顿·坎贝尔,这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的男人的话,那自己逃离蒸汽之都有何意义呢?

    银行家一直以来都察觉到了诺顿某种意义上的极度自我中心,很多时候都表现为了对于伊索的征服欲。一方面他感受到了诺顿对他人的尊重,一方面他也看到过好多次他利用他人达成自己目的的恶行。他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关于当初诺顿带他离开的具体原因也好,那场矿难的真相也好,都是伊索想弄清楚,但都被诺顿含糊搪塞过去的事情。

    一切恐惧源于未知,一切怀疑源于恐惧——伊索心中纠结万分,伸出手腕看了好一会儿,也没下定决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失去现有的生活。但同时他仔细想想,如果他离开诺顿,然后自己去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独自隐居,这也是一个伊索可以接受、甚至对此有点开心的解决方案。

    ……总而言之,伊索·卡尔本能的抗拒反应使得诺顿热脸碰上冷屁股,而诺顿·坎贝尔的自尊心和某种意义上的懦弱也消磨掉了他对成功解决事情的信心。保持着猜忌、怀疑、无奈、释然、还有绝望,两人的冷战持续了整整三天,然后在那个下午随着某人的拜访迎来了反转的机会。

    一开始诺顿皱着眉叫他拿着狙击枪跑到阁楼去看好楼下的情况时,伊索几乎是反射性的拒绝,诺顿也没多说,直接告诉他这算他的工作,之后会给伊索报酬的。银行家才默默给枪上好膛,装上瞄准镜和消音器,想了想还把保险全都拆了。

    只要我想,马上就可以在这里打死他——伊索直到就位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梦中与现实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一时间银行家都没分清自己所处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不过看清来访者的样子之后,伊索还是下意识地认真了起来。

    来到这里的人只有可能是委托人——也就是说就算再怎么厌恶恐惧对方,以顾客至上为理念的诺顿也必须好好接待。来人哼着不列颠的童谣,碧色双瞳转了转,然后在停留在诺顿的脸上,衣领上的亮片闪着小小的星光,墨绿色的羽毛从肩膀上垂下。鼹鼠先生扶正了眼镜,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来别人家就不能换换你这身浮夸的衣服吗,羽毛全都都掉到地上了,清理起来可是很麻烦的啊,,雨燕,。”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伊索盯着瞄准镜想要仔细看看时,雨燕先生摆出委屈的表情,嘴角却还是弯着弧度:“好久不见了,诺顿。不过我们都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直接喊我,麦克,不行吗??”

    “明白了,莫顿先生。”诺顿面无表情地看着麦克的眼睛,直直站着并且双手抱胸,一副戒备的样子。麦克看到这样的态度倒也没生气,像是习惯了似的耸耸肩膀:“对了,大概是一年前吧……我听到情报,说是在那个冰封都市有人使用了很像是我的惯用武器的东西。唔,我稍稍回忆了一下,我好像只给一个人卖过制作它们的半成品的方法哎◆……”

    这下伊索想起来他是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的了——原来诺顿当初救他时所用的那些燃烧弹就是他的技术吗?银行家盯着看了这个少年面容的人好一会儿,虽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但也觉得这个人肯定没外表这么不谙世事:因为诺顿的眼神戒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在听到麦克说了这番话之后手也开始朝着藏刀的口袋伸去,而麦克看起来什么武器也没带。

    “既然买了,怎么使用就跟原主人没关系了吧。”

    “明明还有使用权和著作权的的分别……不过,我对你用这来干什么没有一点兴趣呢★”麦克说着朝伊索藏身的地方笑了笑,吓得银行家手一抖——他明显感觉到那张少年感十足的脸庞是特意做给伊索看的。透入骨髓的寒意也让银行家明白了诺顿为何如此戒备他。

    伊索咽了咽口水,看到诺顿给他比了个“先别动”的手势,点点头继续埋伏着。明明发觉了自己被盯梢着,麦克也还是保持微笑,瞳中闪着奇怪的光芒,直接拉着诺顿在餐桌旁坐下:“我好像让你困扰了……那我们就直接来说说今天的正题吧,诺顿?”

    “什么类别?”一听到工作相关的话题,诺顿就变得认真了起来,拿出笔记本开始核对日程表以及接下来的记录,“丑话说在前头,能让团长出动来说服,这次肯定是那种连,喧嚣,都不敢去碰的脏活,是吧?这我可不想接。”看起来诺顿似乎不怎么想接受这个来自雨燕的委托。不知为何伊索看到诺顿这样觉得很安心。

    “别把马戏团说得这样不堪嘛……只不过,喧嚣,是半不列颠政府半非法的秘密组织,而这个委托不能由有明显政治立场的人来干而已。”麦克嘟囔着,这个成天挂着笑容的男人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的马戏团的坏话,“是潜入啦,只不过需要杀个人外加销毁一些资料而已?”

    看着麦克满不在乎地说着问题发言的诺顿叹了口气,为了缓解烦躁指尖开始敲起桌面:“我明白了这是个多麻烦的委托了,价钱呢?”

    本来希望诺顿能一直冷静下去的伊索绝望地看到鼹鼠先生对着麦克掏出的皮箱两眼放光的样子,不禁冒了冷汗,眼神变得幽怨起来,透过瞄准镜把怨念传达给楼下的那个财迷。诺顿眨了眨眼,然后扶了扶眼镜:“这点钱用来付听起来这么危险的工作,恐怕……”

    “不是,里面是一叠叠一百万亚美利加币面值的支票☆按老规矩都是在日内瓦银行开的,你在哪取出来都行,而且既查不到开票人也查不到你哦?”麦克话音落下的时候,伊索观察到诺顿敲击桌面的动作也停下了。

    “……我大概明白真正的委托人是谁了,既然这样那我可没那个立场接吧?”伊索发现诺顿在故意维持镇定。

    “如果我说成功的话你在不列颠王国的通缉令能被撤销呢??”麦克转动着一卷羊皮纸,十分好奇地观察着诺顿的反应。

    伊索有些惊讶地看见诺顿的表情从不耐烦变得异常愤怒,又没过几秒又缓和下来,最后变得沮丧的一系列变化。诺顿·坎贝尔摘下眼镜低下头,不让伊索和麦克看见他的表情:“搞什么啊,过了这么久,我还是那个任由别人左右的矿工……告诉你的雇主,不列颠我想回我就能回,不需要他们的允许。”鼹鼠先生打开笔帽,眼神中没有一丝慌乱,他铺开笔记本,厚重的封面敲在桌子上发出了重重的闷声,“这个活我接了。说说我该杀谁吧。”

    “……”

    “别生气了,你看这些黄玫瑰不是挺好看的吗?”

    “……”

    “这可是高级丝绸,超级舒服的不是吗?”

    “……”

    “而且十分保暖,并且一点都不漏rou,这不是挺好的吗?”

    “……”伊索·卡尔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白色蕾丝边薄手套,然后觉得冷似的双手按在胸口,慢慢地走了几步,然后抬头直接狠狠瞪着诺顿,“又不是你穿女装!”

    说实话,诺顿看出来伊索很生气,但这张脸的主人现在抹着深紫色眼影,嘴唇上的口红因为刚刚涂上去的缘故还闪着光,黑色长假发被编好垂在肩上,玻璃般的蓝色双眼像是假的一样——因为戴着美瞳。不听声音的话在外人看来,伊索就像是在跟男朋友吵架的少女一样。银行家现在看起来楚楚可怜,如果忽略掉对方腿上的袜带上绑着的手枪的话。诺顿忍不住噗嗤一笑。

    “挺好看的,而且你扮得好,我们的计划就会成功。任务完成了,你的那份钱才能到手。俗话说的好,无劳不获(No pains,no gains)啊。”诺顿真挚地提醒到他们之前的约定。伊索也认命似的垂下肩膀,对着镜子看了好久后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一串镶着琥珀的细长项链,认认真真戴在自己脖子上。

    “你也说了这是痛苦(pain)了……”伊索低声说道,双手握住裙子,像小学生一样坐在椅子前。诺顿拿起笔记本撇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了过来,微微皱起眉毛。

    “伊索,腿并起来。”

    “……”银行家无声地照做,虽然很不情愿。这是为了完成任务……伊索自己小声地碎碎念道。束腰勒得他难受,旧时代的女性正式服装都这样。就算如此,伊索苦恼着用高跟踢着地板,能不能别用粉色的款式啊?

    “你想穿什么?黑的还是棕的?拜托这可是一场宴会。”伊索都能想象诺顿会这样回答他了,虽然——伊索抬头看着诺顿——鼹鼠先生还是穿着与他那套黑漆漆相近风格的衣服,比起去参加宴会还不如说是去参加葬礼。为什么高卢的宫廷普通男装风格就是这样的呢?伊索懊恼又沮丧地想道。

    “——那我们再确认一下任务的全过程,”诺顿把笔记本摊在桌上,几张照片和一些地图从里面掉出来,鼹鼠先生抬手就把这些东西移了回来,“目标是高卢民主王国的旧贵族,第十六代纳瓦拉公爵卡彼,同时也是三年前成立的秘密反高卢政府组织的头目。”

    “按我们……我的规矩,他是一个可以被清剿的对象,”诺顿不去看伊索的眼睛,所以没有发现对方在诺顿改口之后眼神变得暗淡了一点,“巴士暴动、网球场游行、瓦累纳起义……都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由他所主导。就算雨燕那家伙不来找我,估计这人也早就被许多势力盯上了。”

    “所以我不能扔个炸弹直接送他去见上帝,而是要潜入到他的身边偷偷干掉他。”诺顿摸出两张请柬,上面用金边绣着名字,“为了召集各界的盟友,卡彼在他的宫殿举办了一场宴会,明面上是为了庆祝他的女儿周岁外加举办一场拍卖会,实际上就是趁机把他的资产往国外转,然后准备出逃王国的条件。特别注意的一点是,只有身为主人的他知道所有宾客的身份,而宴会规定必须隐瞒身份……也就是我只要我们干掉他,在场的不会有人知道凶手。而麦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完美无缺地身份了。因为这个假身份的缘故,他会为了和我谈经济合作而把我请去他的房间,而你就找机会把保镖都引走……嘛,一分钟也行,毕竟我有全地图的资料,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杀了人再去档案室把目标资料给毁了然后放把火溜之大吉,最后我们借着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车去巴黎车站附近,偷偷把凶器处理掉,然后一动不动等麦克给我们的善后。虽然这小子看起来那样,但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是不会做的,我们也只能相信他来了……不过遗憾的是,麦克给我们准备的假身份……是一对夫妻呢。”诺顿抬头,伊索看到请柬上的“致尊贵的奈克尔夫妇”不禁眼角抽搐。

    原本伊索是拒绝的,但诺顿好说歹说之下银行家还是同意了这个计划。结束了酬金的一半就是你的——为此他们还正经地签了个契约。伊索盯着那个即使被一半分了也是大数目的金额,自己偷偷拟了另外一份契约:“交还了如上数目的资产为预付金,为伊索·卡尔赎身费和住宿费的一半,剩下一半日后再付。在此之前,伊索·卡尔的自由应当被保障……”这是我自己对于诺顿最好的处理方式——伊索放下笔,突然感到手腕上传来了剧痛。

    ……明明已经决定好要试着过过看没有诺顿的生活了,为什么最后的委托还要扮成夫妇呢?伊索摸着镶着钻石的假婚戒,想起来那个被自己藏在角落的戒指,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诺顿把地图铺在桌上,然后偷看了伊索一眼,告诉他别分心了。

    实际走起来的时候伊索还是感觉到了十足的吃力,他不得不被诺顿扶着。原本他抗议着到目的地之前就别让他穿高跟鞋了,诺顿回击道出发前叫你练练你不听,现在都到了不能出现失误的时候了,再不练习想害我们露馅吗?伊索就只能不吭声了。

    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还是重心不稳,伊索突然往下倒去,诺顿下意识去扶住对方的腰,不让他跌倒。两个人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半秒后,诺顿微妙地感觉到手感有些不一样,于是缓缓吐出一句:“……你的腰有这么细吗?”

    “……是束腰的效果,这东西用着可痛呢……还有……”伊索黑着脸,手腕使力想推开诺顿,“别碰我。”

    诺顿也没调戏自己的助手的心思,立马把伊索放开了。贵妇人没反应过来,直接屁股着地跌在了地毯上,忍着痛伊索慢慢抬起头,发现诺顿一脸无辜,差点气不打一处来。

    “需要帮助吗,女士?”诺顿绅士般地弯下腰,朝伊索伸出手,脸上的表情还挺……认真的。

    “好吧……等等!别这样抱我!”看到诺顿把他公主抱起来,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伊索感觉有什么东西塞住了他的喉咙,想说的话吐不出来又咽不回去。诺顿把他抱紧,低声在银行家耳边说道:

    “对,你不是什么娇弱贵妇人,我也不是什么霸道的贵族,这也更不是什么古典悲喜剧……我只知道我们不好好演的话,很有可能会死。”诺顿捂住伊索的嘴示意他安静下来,“我知道你很不情愿。但为了你的未来着想,现在是不是冷静下来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伊索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是脾气闹得过分了,这么烦躁可一点都不像自己……啊啊,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搞的局面……“这是最后一次……真真正正的最后一次。”依偎在诺顿怀里,伊索·卡尔想道,自己却不知不觉抱得更加用力,就好像诺顿·坎贝尔会突然变成灰飘走一样。

    “——如果不能确定我是否成功了,你一定要逃跑,伊索。”

    伊索睁大眼睛,而诺顿也没回答,这句话就像风似的无色无味地消失了。前银行家低头思考其中的意义,得到了一个答案。

    “星象仪?”

    到达宫殿后两人带上事先准备好隐藏身份的面具,伊索还偷偷吃了一口变声用的白糖状药物,必要的时刻还能从手镯里拿出一点来补充。即将持续一天的宴会已经开始,诺顿掏出怀表来确认时间,然后小声告诉伊索:不管怎么说,在下午一点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了。伊索则有点傻眼,盯着诺顿看 像是在问现在该怎么办,鼹鼠先生动了动鼻子,目光飘到了被放在大厅中央的金框透明陈列柜上。想着果然是这样,伊索无奈地和诺顿手挽手漫步过去。第一个吸引收藏家注意力的,是一个以齿轮为动力的小东西,诺顿歪歪头,念出了它的名字。

    “是的……这是尼德兰科学研究院的最新成果,因为无法量产,所以反而成为被遗弃的东西……只要按下它,就会浮现出当日宇宙中的星象……我是这样听说的,”教士模样的人给自己的同伴解释道,“身为地心说信徒,我才不会信这样的鬼话呢。”

    诺顿白了那个教士一眼,然后开口问负责讲解的仆人询问是否能展示一下星象仪的用途。“得让宗教疯子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理,是吧?”伊索看到诺顿面具下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笑意,开始思考这个人是不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了。其他人听到诺顿的话也纷纷响应着。

    仆人额上冒着汗,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伸手转动起星象仪的主轴,在一阵机械的运作声后,透明的红色光圈出现在了星象仪周围,半球体似的透明光造物像是星谱图,不知名的星星漂浮在环上,像是用望远镜看出来的一样,大厅里光线很黑,效果就更加好了。两人和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神奇的机器。这就像他们之前在西伯利亚公国看到的一样……不,还要美丽。伊索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诺顿已经不知道什么跑开了。

    “……不喜欢吗?”伊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然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诺顿也很惊讶地转过头来,略微呆滞地回答道:“不……我很喜欢,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且拍卖会在下午三点开始,而按我们的计划……那个时候举办者已经死了。”收藏家沮丧着耸了耸肩,然后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伊索:“你这家伙……现在是不是真的女人啊……?”

    微妙的发言直接打消了伊索关心诺顿的想法,银行家夫人抬起头径直走了起来,足下的高跟鞋看来已经习惯得差不多了。诺顿还愣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先专心任务再说。不过看着伊索高挑的背影,鼹鼠先生还是妄想了一下伊索·卡尔如果以女孩儿的身份降生,他们的命运会变得怎么样。

    伊索一直都没停下脚步,从那些不论男女都应该为其狂热的珍宝身边走过,诺顿抱着惋惜的态度也一个个看了过去。正式行动开始之前,想怎么排遣就怎么排遣吧,诺顿刚这样一想,就差点撞上伊索的背。贵妇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玻璃罩里的物体,表情与其说是专注倒不如说是在疑惑。

    那是一柄短剑,被收纳在红黑配色的剑鞘中,朱红的宝石闪着诡异的光。仆人告诉各位宾客它的名字是“圣判”——这倒更像是魔鬼的造物。诺顿想着,然后转头去看伊索,发现对方几乎都要伸手去碰玻璃罩了。那个仆人看伊索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摆出献殷勤的态度:“这位美丽的夫人是不是有点心动呢?”

    诺顿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狠狠地掐了一下。鼹鼠先生刚想开口抱怨自己被莫名其妙地迁怒了,就听见伊索磕磕绊绊地回答:“额、啊?……是的,请问这把剑……有什么故事吗?”

    “亲爱的,用不着害羞,只是问问看,对吧?”伊索的表情和语气还是太怪了,诺顿抱着圆场的意图搂上伊索的肩,装作(虽然他觉得不应该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亲密地说着悄悄话,试图解释伊索的语气问题。伊索只是僵了一下,倒也没吭声,顺着他的意思任由诺顿在他肩上抚摸。坎贝尔背对着伊索,所以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子早就满面通了。

    “这把剑来源不明,作者也不明。最早有人看见它是在罗马灭亡的时候,然后就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黑死病、女巫狩猎、宗教改革、胡斯教徒大屠杀、三十年战争……只要是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圣判就会出现,”仆人摆着夸张的语气,像是在说什么史诗一样,“插在战争中最英勇的战士的心脏上。”

    “但是看外表,这东西没这么长历史吧……”诺顿摆出顶级鉴赏家的姿态,说出了他的疑问。剑柄看起来的确有残缺的地方,但怎么看都不像千年之前的造物。仆人摆出真诚的语气:“这就是它虽然受过使徒的祝福,却依旧被称为邪物的原因……现在已经是它最衰落的样子了。只要他的主人存活,圣判就永远不会死亡——这就是它的特性。”

    “等等,我之前听到过这个传说,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唔,不过在我的版本里这把剑好像能让死人复活吧?”

    “你们的情报都太虚了。圣判在历史上可是杀死过德拉索恩斯家的狼人的啊!不过这个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许多人开始热烈地讨论了起来,伊索转头,敏锐地发现了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明显感觉到说话者声音中的畏惧。为什么明明说出来了,他还在害怕什么呢?没等伊索想出原因来,诺顿就叹着气开始移动脚步。

    说的跟真的一样。诺顿对这柄短剑一点兴趣都没有,还听了这些人讲了半天现代奇幻风的故事,早就觉得无聊了。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给伊索做了个事先约好的手势——我先去做好准备了,十点左右一定要让所有二楼的保安集中在大厅,明白吗?

    伊索颔首表示明白,诺顿就趁着其他人都在听仆人讲故事的时偷偷离开了大厅。看着鼹鼠先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银行家不知道为何突然涌出了喊住对方的欲望。伊索长了长嘴,还是作罢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对方的安全呢?他让伊索负责引开保安的注意,却自己独自一人去执行暗杀工作,把最危险的都交给自己做了,却还说事成了分伊索一半酬劳……

    伊索感觉脑子里乱乱的,想着自己先找个地方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贵妇人找了长桌的一角,还捎来些蛋糕让自己坐着不显得那么突兀,但他怎么都咽不下去,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

    “夫人,您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事?”当耳边突然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的时候,伊索才发现自己旁边坐了一个人。转过头去,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奇怪的人,粉红色的长发束成低马尾垂在脑后,脸颊上涂着奇怪的面饰,面具下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闪闪发光,第一眼看过去觉得这个男人像一颗宝石,仔细一看又觉得他只是一个花花公子扮相的美男子,往深里查看,会觉得这个男人太过神秘,天生带着一种吸引别人来了解他的气质。

    “没事……谢谢你。”保持着别让对方觉得无礼从而引发不必要的争端的态度,伊索向他打了招呼,没想到对方好像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一直盯着他,看着伊索吃下蛋糕。

    “抱歉……虽然很是无礼,但我可没法忽视可怜无助的女性。”粉发男人严肃地点点头,“哥哥教过我,身为有力量的人,要学会保护弱小的人。”

    “先生……学过防身的武术?”

    “有啊,别看我这样,狩猎时杀过好几只野猪呢!那些毛超级长的东西!”想是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一样,男人愤恨地指了指自己。贵族的娱乐吗?伊索很是怀疑他到底有多好的实力。但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是单纯的样子,银行家决定不急着离开了。说不定待会引发轰动能利用一下这个男人……

    “你叫什么?”男人给伊索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伊索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不能暴露我丈夫的身份……所以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名。”

    “这样也好啦,我可不想,你你你,的叫别人,而且爱情总是从互相隐瞒开始,不是吗?”男人开心地朝伊索笑了笑,“你裙子上的黄玫瑰挺好看的——所以我能叫你黄玫瑰小姐吗?”

    “可以,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粉发的男人笑得更加灿烂,他用手把玩着桌上花瓶里的一朵玫瑰,想了几秒,这样回答伊索:

    “……,谎言,。”

    凭良心说,谎言绝对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贵族。在谈话间,伊索渐渐放下了对他的戒备。他谎言着孩童般的性格,但在相处的一点点时间里也没有让敏感的伊索感到不满意的时候。唯一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天真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伊索试探性地问出了口,谎言耸耸肩,说老头子强行要他过来,他不从就要吃家法了,这种场合他又不习惯,身边都是严肃又臭屁的中年人。

    “然后我转悠转悠着,就发现你好像很难受的,”谎言注视着伊索的喉咙,“蛋糕咽不下去,一幅快哭出来的样子……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一个人呢,黄玫瑰小姐的丈夫呢?”他的语气似乎变得有哪里不对——但伊索现在懒得去仔细想。

    “他的话,和别人谈生意去了,”伊索低着头,看了一眼小小的腕表,发现约定好的时间正在慢慢接近,“……没带上我,大概是很重要的工作吧。”

    “哦,是吗……但是小姐,”谎言伸手去碰碰伊索的手腕,就算隔着手套,伊索还是能感受到伤口被触摸的感觉,“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你的伤是谁搞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这不是家暴行为,你用不着担心我……”伊索低着头,回忆又一次涌上心头,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只是一看到这些伤痕我就发现我离开不了他……”

    “但是你的丈夫太不尽责了,”谎言想是在鸣不平似的,语气有点指责不在场的诺顿的意味。伊索刚想开口用编造的理由解释,就发现谎言抬起了自己的下巴,指尖抵在伊索的嘴唇上,苍白的手指更加映出了嘴唇的艳红。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谎言认真地将手环上伊索的腰,将对方压制住,抬起伊索的下巴,将他的脸更加凑近自己,“离开你的丈夫,做我的妻子吧。”

    “……?!谎言你说什么?等等……放开我!”伊索没料到谎言会是怎么个反应,他马上甩开谎言的手,用力地把对方推了出去,“请、请不要说这样的话和……做这样的事!”伊索无视身边人的视线,快步离开。其实自己是不是应该利用一下这个机会,让谎言性sao扰下去,把人群和保安都聚集过来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伊索小声地道了歉,没抬头继续走,想着要尽快想出新的方案。又没有料想到的是那个被撞的人一把拉住伊索的手臂,奇怪的男人嘴里冒着口水,神情十分恍惚,长长的连帽外袍裹着他的身体,就像行尸走rou一样。感到情况有点不对的伊索再次准备挣脱,但对方的力气出奇的大。这……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暴徒,伊索伸手去揭对方的外袍,一张容貌扭曲的脸显露出来,伊索一眼就看到暴徒的右手臂上的针眼,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在法律健全的高卢首都附近的城堡里怎么会突然出现毒品?刚好是吸食者的人还突然毒品瘾发了?

    只顾着面前的人的伊索没注意到背后同样有人在凑近,几秒后是脖子就被人掐住了。假面摔落下来,但伊索已经顾不上暴露的危险了,因为他看到对面不止两个人……那些手甚至还探了进来,在他的锁骨、小腹、小腿处乱摸,伊索甚至感觉到了舌头喷到脸颊上的热气,呼吸也渐渐开始不顺畅——

    伊索只看见星光划过,掐住他脖子和手臂的两只手通通落到了地上。谎言手持从墙上拿下来的装饰剑,一下就把伊索夺了回来,血和腐烂掉的rou溅到脸和假面上,而谎言丝毫没有一点惊吓。

    没想到谎言还真的是练过的,伊索睁大眼睛,本来刚才他都要差点拔出驱魔人了。可看来情况不能说是好转,即使受伤了那两个人还是站立着,眼神变得更加凶恶,而谎言手中的剑已经断掉了。伊索犹豫着要不要拔枪帮他的时候,谎言嘟囔着“假的就是假的”,冲着人群四处大喊:

    “你们这帮人看着做什么?!把保安全都叫出来!全部的!他们可不是好对付的一群人!”

    伊索震惊地看着谎言用手臂挡住那些人的攻击——还好他们手上没有武器,手还扶着伊索。银行家反应过来,告诉谎言不用扶着她了。

    “没受伤吧?”

    “没、没事……多亏了你。”

    “抱歉,我也不是想对你这样无礼的。”谎言突然道歉,伊索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指之前的性sao扰。现在的谎言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花花公子的特质完全消失,伊索甚至觉得,现在给他一把加特林他能把这帮暴徒打成rou酱。

    按情报的制服来判断,二楼的保安真的下来了……诺顿的工作……还能顺利吗?伊索观察着情况,增援来了之后,暴徒们被击破的速度明显地变快了……不一会儿,所有人甚至都被制服了下来,受惊的人群开始热议着什么,保安们也十分疲惫。伊索站在谎言身边,看着对方打理自己的服装,查看怀表的损害情况……

    等等,现在宫殿的守卫力量全部瘫痪,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在一楼,现在是诺顿行动的好时机……伊索疑惑,为什么谎言要不住地看表?男人表情淡然,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直面胜利在窃喜——

    几束红色的灯光突然被打下,警报声响彻整个大厅,人们的惊呼声响起,大门被强行打开,一辆大型军用车辆驶入,伊索因为灯光没看清上面的标志,只听到有人在用喇叭喊着:

    “高卢王国特殊事件处理科!卡彼涉嫌大型非法毒品交易,现在此将所有在场人士作为嫌疑人和证人逮捕!所有行动成员——”

    “——封锁现场!”

    就算今天发生的突发事件再怎么多,伊索也还是没料到会来这一出。这种情况他早听说过,借着看起来像是偶发事件、实际上却是被规划好的意外,从而封锁一个地区,一个个人筛过过去。而真正的目标……的确诺顿也暗示过不止有他们要杀卡彼,其他杀手、组织、甚至是政府——都有可能趁着今天行动。诺顿有没有完成任务已经是次要的事情了,如果他在这里被高卢政府抓到……后果伊索不敢去想。莫名其妙的即视感驱使着伊索向楼梯走去。让诺顿费心的是他,让诺顿独自一个人的人是他,让诺顿在重重士兵包围下救人的,也是他……

    “黄玫瑰小姐,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不过不用担心,”谎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慌乱的人群中,他的声音冷静到异常,“我认识这次行动的组织人,能好保护自己的安全,而在场的其他人……高卢政府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卡彼扯上关系的人的。”

    谎言慢慢将手搭在伊索的肩上:“但你有机会,也是最后一次。虽然我的行动很粗鲁,但我说的话却是真的……离开你的丈夫,跟我走,你有再一次回归正途的机会。”

    不去想谎言的身份、不去理睬他的话、也不思考其中的利益关系。伊索转过头,徒手撕开了裙角,弄成方便行动的样式,把红黑配色的驱魔人握在手中,头也不回地向二楼冲去。

    谎言站在原地,耸耸肩膀,脚踩过从花瓶里掉出来的黄玫瑰,转身来到他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