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娜安娜
“醒醒，醒醒……快起来啊！”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强行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唔……”身体很疲惫，精神也困乏的不行，然而对面还站着气鼓鼓的女孩，他只好放弃了再躺回去的心思。 “早上好，小安娜。” 强行为自己泼了个冷水脸，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早上好，我的大懒虫哥哥。”相比精神恹恹的男孩，作为meimei的安娜可谓精气神十足。 “爱德华！安娜！快点下来了，今天是教堂的弥撒日，我们可不能迟到！” “马上！梅琳娜姨妈，我们马上下来！”安娜催促着自家哥哥换好衣服，自己率先咚咚地跑下楼。 感谢梅琳娜姨妈的小轿车，让她们赶在仪式开始前进来。 梅琳娜姨妈带着安娜去教堂后台换衣服，而爱德华则找了个位置坐好。 今天的教堂里的人格外多，虽然有弥撒日的原因，但究其最主要的，是红衣主教麦里克·道尔来主持这场弥撒。 麦里克·道尔，年逾五十，现任华盛顿州红衣主教，多年来深受当地居民爱戴，还是下一届教宗热门候选人。 不过爱德华对这此并不感兴趣，他是无神论者。 倘若真的有仁爱世人的上帝，就不会让爱德华亲眼目睹他的父母死亡，要知道那时的他才九岁，而他的meimei安娜也不过六岁。 与无神论的爱德华不同，安娜则深受梅琳娜姨妈的影响，坚定认为上帝存在，她的父母是去往了天国，可谓是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所以对于这次的弥撒，安娜很是重视，不仅是因为红衣主教的到来，还与她是教堂唱诗班的一员有关。 爱德华打了个呵欠，自从被梅琳娜姨妈收养后，她们每周都要来教堂参加弥撒。 这对于爱德华来说，实在是枯燥乏味，令他昏昏欲睡。 “爱德华？爱德华！醒醒，你也太没有礼貌了！这可是红衣主教主持的弥撒。”梅琳娜姨妈摇醒了爱德华。 “嗯？我睡着了？”爱德华揉揉眼睛，“怎么大家都要走了？” 梅琳娜姨妈无奈地翻了白眼，“你居然连你meimei的圣歌颂唱都没看就睡着了？！别跟我扯什么无神论，你知道安娜为这场颂唱练习了多久？” “呃——一周？两周？抱歉，梅琳娜姨妈，前段时间我找了个兼职。你知道，半工半读，我身边的同学都这么干，他们说这样能替家里减轻点负担，还能丰富自己的生活经验。”爱德华越说声音越低，他注意到梅琳娜姨妈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爱德华·克伦特，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的你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读书，学费的问题不是你这个小孩该考虑的，明白吗？别忘了，你的父母在世时怎么对你说的——作为哥哥，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你的meimei。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让我怀疑你是否有记得。” “哇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安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两人中间，她亲昵地挽住梅琳娜姨妈的手臂，“别不开心啦，姨妈。说件开心的事，刚刚主教当着众人的面夸我颂唱的好，还说我有一头漂亮的红发，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对了！主教说下个弥撒日他还会来主持。哥哥，你下个礼拜还会来看我颂唱，对吗？” “当然，你可是我的meimei，作为哥哥哪有不去的。”爱德华偷偷看了一眼梅琳娜姨妈，见人脸色稍缓，立马顺着安娜递过来的台阶往下退。 然而等到下个弥撒日，爱德华还是违约了。 匆匆的来，没有看完唱诗班颂唱，便又匆匆离去，一连好几个弥撒日都是如此，甚至在家时，安娜也不怎么能见到爱德华。 每次安娜询问爱德华到底在做什么，爱德华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到最后，干脆躲着她和梅琳娜姨妈不见。 “主教，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躲着我和姨妈，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会关心我，爱我，自我们的父母去世后，我们更是形影不离，我们是彼此之间最爱的人。可现在，我连他的一面都见不到！主教，我该怎么办？我会失去我的哥哥吗？” “可怜的小安娜，别伤心了。你的哥哥当然是爱你的，你们是彼此的唯一，他是不会抛弃你的。来，喝口水，平复下心情。” 麦里克·道尔递给一杯白水，看着眼前的红发女孩喝下。 这样的事他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同样的在他专属主教房里，同样的服下由他递来的一杯白水——一杯加了迷药的白水。 不同的是，今天的受害人是安娜。 安娜，安娜，安娜…… 安娜·克伦特，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直系哥哥与她相依为命。十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纪，是个拥有一头漂亮红发的小女孩。 麦里克·道尔记录下这段时间来，有意无意挖出的，关于安娜的信息，如同记录一个即将买下的商品信息。 将日记本收好放入书柜后隐藏的保险柜里，谁能想到，这个装满圣经的书柜后，是一个个令人作呕的，对孩童实施的性虐待！ 真是讽刺啊，最接近上帝的人类，行着堪比撒旦的罪恶行径。 “所谓上帝，不过是人类在施行罪恶后，为自己仅剩不多的良心扯的遮羞布罢了。” 女人将资料一份接一份地放在桌上，每份资料开头都附有一张孩童的照片，每张面孔都稚嫩无比，眼中全然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女人放下最后一份资料，那是一张安娜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神采飞扬，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尚不知未来将以何种残忍对待她。 爱德华似是被触动，右手攥紧脖子上的挂坠——里面有他与meimei唯一的合照——感受着金属挂坠刺痛他的手心。 “你们想怎样？”爱德华终于愿意正视女人，自从安娜去世后，他便杜绝了和所有的人来往，包括梅琳娜姨妈。 “很简单，帮你报仇。难道你不想杀了害死你meimei的人？”女人注视着坐在对面的爱德华。很难想象，他才十七岁，然而痛苦刻满了那张稚嫩面容，将他琢刻的憔悴又悲伤。 “怎么做？”痛苦之人抓住对面递过来的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即便他知道这把刀同样会让自己毙命，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爱德华·克伦特，早就随着安娜·克伦特自杀一同死去了。 “教会内部有我们的人，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他的手臂上纹有一个无脸面具，而他会带你提前进入麦里克·道尔的房间，等到麦里克·道尔进来后，便是你复仇时间。记住！杀死麦里克·道尔后不要逃跑，不要反抗，保持沉默，即便之后会有媒体和警察进来。当然，你会被警察抓捕并审问，这个时候我们会派出辩护律师团，律师们会为你作无罪辩护，期间所有问题都交由律师们来解决，直到你无罪释放。还有问题想要询问的吗？” “看来你们已经策划很久了。从找到我开始，整件事就已经按照你们所计划的进行了。”爱德华盯着女人的眼睛，妄图从中找出一点人类情感，“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死在监狱里，对你们的计划是否更有利？” 女人笑了，不是一开始的公式化笑容，而是见证计划获得超出预想的成功后的狂热喜悦。 爱德华听到女人用愉悦的声音道，“当然！尊敬的克伦特先生，这绝对有利！” 一个弥撒日，和往常没有区别。 麦里克·道尔做完弥撒，这次的他没有物色到什么好货色，与信众们聊了几句后，便以身体有恙，匆匆结束了谈话。 爱德华躲在衣柜里，他看着麦里克·道尔进入房间，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结果眼前人的性命，而是看着对方脱下主教服饰，此时的麦里克·道尔比起人前的那个威严的红衣主教，更像个大腹便便的普通老人。 麦里克·道尔从书柜上抽出一本圣经，然而里面并非救赎之道，而是罪恶之果。 麦里克·道尔开始播放起圣经里的磁带。 爱德华所在的衣柜正在麦里克·道尔背后，自然，他也能看见，电视机里不堪入目的录像。 录像里有两个主角，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爱德华认得，正是女人给他看的资料里的其中两个。 爱德华握紧手中的刀，他推开柜门，铺在地上的毛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得以让他逼近麦里克·道尔身后。 悄无声息的一刀，直直扎进对方颈部大动脉里。 鲜红血液喷薄而出，将爱德华的面容染红，此时的他宛如地狱恶魔，亟待对面前的人类进行审判。 麦里克·道尔想要呼救，可颈动脉被扎穿，喉管里漫出来的血水让他只能发出咯咯的气泡声，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如同一条蛆虫扭动着肥厚的身子向门口爬去。 爱德华连续刺下了两刀，两条大腿动脉也被捅破，这下的麦里克·道尔就像装满水的气球被扎破，喷涌而出的血液将整张地毯迅速染红。 爱德华往麦里克·道尔身上用力蹬了一脚，将整个人仰面翻了过来。 此时的麦里克·道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爱德华一脚踩在麦里克·道尔身上，最后一刀，直直从下身捅了进去。 听着耳边的惨叫，可爱德华心里始终没有复仇后的如释重负。是了，还有那个电视机，于是他搬起电视机，对准麦里克·道尔的脑袋重重砸了下来。 终于，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爱德华卸力般坐在尸体旁边，他想要抹去流进眼睛里的血液，可他的双手已然沾染鲜血，他抬起头想要寻找毛巾，于是，对面的穿衣镜便完整映照出他的模样。 一头浸满血液的红发，一张被血液染红的面容，一个浑身浴血的刽子手……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镜中的红发绿眸的少年回望着他。 那双绿眸满是惊惧，他抬起手，指向镜子对面的人，“这……这不是我的脸！” 他颤抖着，拿出脖子上的挂坠，照片上的爱德华·克伦特竟与镜中人一模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镜子面前，然而这次镜子映照出来的却是另一副模样！ 一个勉强能称为人类的软体怪物呈现在镜子里，除去仅剩的人类头颅以及左手外，他的其余部分已失去人类的骨骼形状，化为类似章鱼的柔软湿粘，其上还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鳞片，随着他抬起手，镜中的怪物也抬起了爪子。 “这……这是我？” 他看着镜中的怪物，随着他说话，镜中的怪物也说话了。 “是的，我就是你。别害怕，来，再靠近点看看我。” 怪物的声音是与他惊骇外貌不同的温柔，他呼唤着，让镜子对面的人靠近点，再靠近点…… 就在人手即将触碰到镜面时，他停了下来，“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没有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来，再靠我近点。” “不！我听到了，有人在叫我。是的！我的名字，他在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我的名字是什么？！不能忘！不能忘！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 “乔纳森·乔斯达！”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他猛然回头。 西装革履的柯蒂斯站在面前，在他身后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往来皆是衣香鬓影，各界名流政要在此谈笑风生，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华盛顿尽收眼底。 没有血迹斑斑的主教房，没有麦里克·道尔的尸体，没有镜中怪物。 ———————————————— “如果那个时候柯蒂斯没有叫醒我，你是否就要永远接管我的身体？” 金发金眸的少年躺在男人怀中，面对那双湛蓝如海的眸子，少年孩子气地皱皱鼻，“当然不会！你可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我才舍不得抹杀你。”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谎言，少年和男人都清楚，并且他们更清楚，男人不会拆穿。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