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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9

    脏的门面,破旧的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巴勒理发”。只有一根红白条相间的信号棍子,说明这家店里的理发师可以兼任外科医生。

    这个年代,外科医生的地位就是如此低下,远不如内科和皮肤科医生,甚至连兽医的地位也比不上。只有最穷的人才会找理发外科医生看病,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般只会用刮胡刀放放血,或者用老虎钳拔掉坏牙。

    圣诞节刚过,马上就是元旦,眼看不会再有客人上门了,店主巴勒早早回家跟妻儿共享天伦之乐,只留下一个雇佣理发师在店里照看。

    门外的寒风野兽般嘶吼着,屋里没有炭火盆,这个名叫维克多的年轻理发师冻得瑟瑟发抖。他身上连一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只好裹着给客人理发时挡头发渣用的皮斗篷挡风。斗篷下面是一条破旧的羊毛毯子,再下面是一件夏天穿的亚麻衬衫。袜子和鞋的洞已经多到补都补不过来,他只好学起穷人们的智慧,用破布条像缠绷带一样把鞋子缠起来保暖。

    这种落魄的打扮在窄巷里比比皆是,没有任何稀奇之处,只不过如果有心人仔细查看,青年的衬衫原本质料很好,只不过长期的搓洗让它变成了粗糙的灰白色。

    维克多凑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看一本旧书,他的视力本来就不佳,长期在这种工作环境下,更是恶化到不凑到纸张上就看不清的地步。但就是这样,维克多依然很珍惜这点光线,店主巴勒只留下了一盎司的煤油,估计七点半就会用光,到那时,他就连书本里的虚幻慰藉都没有,只能痛苦的蜷缩躺在硬木板床上熬过彻夜寒冷。

    这其实没什么好抱怨的,城里所有穷人的冬天都是这么过,至少这个青年还识字,能在一个有房顶和四面墙的地方看书。

    或许这个冬天我就会得肺炎死掉,维克多想。

    不停地咳嗽,然后吐血,在持续不断的低烧和胸痛中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他自嘲的笑了笑,在曾经的世界里,肺炎还是一种很时尚的病症。在炭火旺盛的大屋里欣赏窗外的飘雪,轻轻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然后在丝绸手帕上咳下一口血——有多少上流社会的诗人迷恋这个凄美场景!

    而这一刻,他只感到彻骨的厌倦和寒冷。

    下雪时是很安静的,除了风声,门外没有孩童的奔跑叫喊,也没有骡马叮当车辙滚动,如果不计较气温,还是一个很好的看书环境。维克多这么自我安慰着,用冻僵的手指艰难地翻过一页。

    就在此时,门外的雪地上响起擦擦的声音,一个人踏破寂静和厚厚的积雪,走进小巷。

    从门板上嵌的那块怎么擦都很脏的小玻璃里,维克多看见外面一个穿着黑色长外套、带三角帽的高大身影从漫天雪花中走了过来。男人一手按着帽子,外套下摆在风中猎猎起舞。狂风和积雪并没使他踉踉跄跄,他的步伐稳极了,好像走在室内木地板上。

    “这会儿怎么会有客人?”维克多纳闷的想。冬天本来就是理发店生意的淡季,滴水成冰的时候没几个男人会想到出门刮胡子。

    伴随着迎客铃叮铃铃的响声,门板被推开了。

    这客人身形优美结实,肩宽腰窄,个头极高,几乎顶在矮矮的天花板上。他穿着做工考究的镶毛外套,一排银扣从上缝到下,腿上蹬着及膝的棕色长筒靴,虽然被雪水污了,上半截依然锃光发亮。

    男人摘下那顶神气的帽子,利索的抽了抽身上的积雪。他有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和一张褐色的、年轻英俊的脸庞,年纪不过二十五。店面本来就很小,这样吞吐着大量水雾的高个男人站进来,室内马上显得十分拥挤。

    “该死的暴发户,该死的红头发。”维克多心里腹诽着。

    即使穿的衣裳再好,他依然在第一眼就判断出对方的阶级,这男人根本没有贵族悠闲矜持的气质,而是浑身散发着强盗般的雄性侵略气息。维克多从心底升起了厌恶的想法,对方富裕、强壮而灵活,红发代表了充沛的欲望和生命力。而他自己呢,贫穷、苍白、孱弱,像个落魄的鬼魂。

    一句话没说,维克多已经讨厌对方了。他抱着胳膊,冷脸看着来客,似乎在说:暴发户来这种小店干什么?

    在元旦这样特殊的日子里,无论什么店的店员都会说几句‘新年好,愿主降福’之类的客套话,维克多不友善的态度相当特殊。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只笑了笑说:

    “晚上好啊,今天可真冷。”

    他随手脱下外套,将衣帽挂在门后。

    门板乓的关上,唯一的玻璃也被挡住了。店里街上都没人,维克多突然有点害怕,心想是不是应该骗他已经打烊了。就在他犹豫时,红头发男人已径直落座,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朝脸上比划了一下:

    “来,给我刮刮脸。”

    这男人穿着整洁讲究,胡子只有薄薄一层,看来他其实并不需要别人帮忙,但付钱的就是老大,维克多没有办法,只好脱下皮斗篷生起炉火,将小铜盆里结冰的水加热。筐子里的木炭都是有数的,如果没有客人,他再冷也不能用这些东西来取暖。

    热毛巾、在长条皮垫上磨亮刮胡刀,维克多沉默的准备着。一个理发匠如果不会陪客人聊天,已经算失职一半了。但红发男人并没露出不满表情,自己先开启了话题,维克多用几种单音节词回应着。

    “说起来,佛罗伦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下过雪了,今年冷得实在稀奇。”

    “嗯。”

    “纺织厂的厂房也被积雪压垮了,听说死了不少人?”

    “是么。”

    “如果有个好大夫的话,说不定还能救回几个。”

    “哦。”

    维克多把热水烫好的毛巾拧干,盖在客人方正结实的面颊上。红发男人突然伸臂抓住了他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白净修长的手指因为冻伤和cao劳变得红肿开裂,只能依稀看出曾经美好的形状。

    维克多使劲抽回手腕,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为别的,他身体簌簌发抖。

    男人拉下毛巾露出嘴,微笑着说:“看来你还真不喜欢说话。”

    “那我给您讲个笑话好了。”维克多收回热毛巾,捏着雪亮的刮胡刀,在男人脸上仔细cao作起来。

    “曾经有一个手艺很好的小理发匠在港口干活,有一天,一个海盗老爷上门,凶神恶煞地对他说:‘小家伙,你来给我刮胡子,如果胆敢刮破老子的脸,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小理发匠有点害怕,但是又不能不为他服务,只好捏着刀子,小心翼翼的为海盗刮起胡子。”

    维克多用平静的语气讲着故事,把红发男人的右脸刮干净,又转到左边。

    “或许是天太冷了,小理发匠手指冻得发僵,一不小心还是刮破了海盗老爷的脸。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