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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Special Period(完)(All邓)

    

    这段时间老家伙还真没干涉,阿尔怀疑对方甚至多给了自己一阵,等他那志愿者社团的底被摸个遍(字面和比喻意义),才通知要把时空不稳定因素送回去。除了麦格,阿尔没发现其他人知晓“邓不利多”在他这个时期的经历的迹象,不算很意外。

    “对我的同伴有何评价?”他们一同在霍格莫得的小道上漫步时,老邓不利多问。

    好吧,客观来看,以阿不思·邓不利多的年纪,他的状态完全不能说老态龙钟,甚至比某些只有他一半年纪还更有活力。但按二十岁的他本人的视角,一百多岁的邓不利多已经像个化石一样可以直接入土了,他真心希望自己到这年月只剩供人瞻仰的画像。

    “太好得手了。”阿尔回答,“稍微给他们一点‘我’,就什么都肯做,我认为这是你的问题。”

    老邓不利多宽容地笑笑,“是我的荣幸。”

    “我看到了你的巧克力蛙卡片。”阿尔又说,斜眼瞟他自己。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就我的学生达成协议了呢。”

    “连到公共休息室尝一块巧克力蛙都不可以吗?我不记得协议有这么严格。”阿尔暗暗观察四周,霍格莫得自然跟他上学时自有诸多不同,不过还是很容易看出老邓不利多正将他带离大路。邓不利多说送他离开前要先带他去见个人,而且听口气是他俩都认识的人,那么想必还是值得一见的。

    “顺带一提,他们拿到你的卡片时可不太高兴,就算不是给我,大概也会丢进垃圾箱。”

    “真为他们遗憾。”霍格沃茨校长愉快地说,“不过我个人还是挺高兴自己没从卡片上被撤下来的。”

    “我还发现你们那个特别的宝贝男孩,哈利·波特,好像不太开心。”阿尔转变进攻方向,并立即意识到这招有用,“不管你在对他愧疚些什么,最好赶紧告诉他。我看他已经对你很有意见了,再发展下去可能不会按你喜欢的行动哦。”

    “哈利……”老邓不利多用一种叹气似的方式说,内疚那部分果然是真的,“他已经承担了太多,我担心……”

    “我猜你也不至于伪君子到那个地步吧。”阿尔说完停顿了一会儿,等待老头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并哑然失笑,“你懂的,他可是我乐意搞一搞的类型。”

    “年纪大了,总是忘记年轻人会怎么想。”老邓不利多按按他的肩膀,两人停下脚步,“但回忆起来,在我还是你的时候,也忙着像比我大几十岁的人那样思考问题。所以或许我从来就没真正体会过。”

    阿尔扬起眉毛,“你指望我补上你的遗憾吗?”

    “到了。”

    目的地是路口的一家小酒吧,破破烂烂的木头招牌悬挂在门上锈迹斑斑的支架上方,牌子上画着一个被砍下来的猪头,血迹渗透了包着它的白布,不是什么能提起正常人胃口的东西。他们走近时,阿尔怀疑地打量被风吹得吱嘎作响的招牌,倒不是它掉下来能伤到他,但砸死一两只流浪狗还是没问题的。

    “这里有许多有意思的顾客。”老邓不利多当先进去,“不过菲利乌斯总是建议想去猪头酒吧的人自己带杯子。”

    猪头酒吧只有一间又小又暗、非常肮脏的屋子,散发着nongnong的羊膻味。几扇凸窗和地面上积着厚厚的污垢,光线几乎透不进来,粗糙的木头桌子上点着一些蜡烛头。零星的两三个客人按一般标准的确奇形怪状,阿尔可以想象那位拉文克劳的侏儒院长会不时来这喝一杯,即使无惧他人的眼光,时时刻刻当异类还是挺让人腻烦的。

    然后酒吧老板侧身从一个后门闪出,朝他们迎上来。那是个看上去脾气暴躁的老头,个子又高又瘦,长着一大堆长长的灰色头发和胡子。要是没见过老阿不思,阿尔大概一下子还认不出他。

    “要什么?”老头不耐烦地扫了另一个长发老人一眼,嘟哝着问。同时阿不思说:“阿不福思。”

    一百多岁的阿不福思抬起一条灰白的眉毛,蓝眼睛越过兄长盯住他。阿尔几乎大气不敢出,与年迈的弟弟对视。他坚信阿不福思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但毕竟没有人能真的看到“永远”,不是吗?在这个时间点,阿利安娜已经死去快一个世纪了。

    他们活在失去小meimei的世界快一个世纪了,这个世界早就遗忘阿利安娜·邓不利多存在过,曾备受伤害伤害也被深深地爱着。阿尔想象不出自己要怎么做到,时隔两年,每一次的呼吸仍如此难熬,他竭力前行,根本不敢回头看。

    “啊-哈。”酒吧老板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就说你迟早会把不该带来的人弄进我地盘。”

    “出了个意外。”老阿不思和善地说,领阿尔就座。那些怪人头都没回,但肯定在偷听。

    “听说了。”阿不福思回到柜台边,叮叮当当地做了通准备,又走回来,凶巴巴地将一杯汽水扔到哥哥面前,都洒到桌面上了。

    “你要什么?”

    阿尔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关注阿不福思的行动,开间酒吧似乎颇为符合他从前对阿不福思的职业设想——但当时那设想中还包含照顾阿利安娜的部分。

    他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那句话是问自己的:“不用了,谢谢。”

    “那就滚去三把扫帚,猪头酒吧不接待白占座位不点单的。”

    阿尔眨眨眼:阿不福思居高临下瞪着他,就好像他是个不懂事的小鬼。

    “那就黄油啤酒。”

    “保守了点啊,不觉得吗?”

    “从这里的卫生状况来看只有瓶装饮料安全。”

    阿不福思又哼了一声,好像对他的顶撞还挺满意,扭头又回了柜台,弯腰掏出一只布满灰尘、肮脏透顶的瓶子,撴在柜台上。然后他就用一块脏抹布咯吱咯吱地擦起了玻璃杯,阿尔别无选择,只得起身去拿。即便进入巨人营地时,他的步伐也不像这样谨慎。

    “我该付多少?”

    咯吱声停顿了一下,酒吧老板恼火地把破布扔下,好像自己在做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被打断了:“就好像你付得起似的,小子。滚去喝你的饮料。”

    阿尔便拿着那个瓶子回到座位,用袖子擦了擦瓶口附近。即使没开封过,他也怀疑里边的饮料有问题,但飘着尘土的黄油啤酒远不是他喝过最糟糕的东西——而且无论里边是什么,阿尔都会喝下去。

    “我接任校长后不久,偶然发现了这间酒吧。”老邓不利多一副看了好戏的样子,魔杖一点,清理干净桌面和酒瓶。阿尔再次注意到对方拿的不是自己的魔杖,那根魔杖看上去异常古老,杖身有许多凸起。“到现在有差不多二十年了,难以置信,不是吗?”

    “Hog’s Head. Hogwards’ Head Master.”阿尔心不在焉地咕哝,就着瓶子喝了一口,还真是普通的黄油啤酒,暖意从他胃里扩散开,“我能看出为什么。”

    老人微笑,啜饮自己的酸味汽水,“需要外出的时候,我常告诉别人我要去猪头酒吧喝一杯。奇怪的是,到现在也没人拆穿过我。”

    他们各自喝光饮料,邓不利多在桌面上留下酒钱,带着阿尔离开了。阿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酒吧老板背对他们整理着货架,似乎根本没注意到。

    “他还活着。”两人走在空旷的大道上,他低声说,感到自己听上去又蠢又幼稚,“他也老了。”

    “我们都老了。”

    “你面对过他们所有人了。”阿尔闭上眼,吸进一口气,提出问题:“所以,你知道了吗?”

    “没有。”

    阿尔停下脚步,邓不利多也在前方一步处站住,他回答得那样平淡而理所当然,阿尔感到一种没有道理的怨愤油然而生。邓不利多活了一个世纪,走出了那么远,拿到所有能拿的头衔,击败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成就世人皆知,拥有一件死亡圣器,结交朋友,组建社团,甚至同弟弟和解。但他还是没有勇气抽出一段记忆,把头埋进冥想盆,看清自己的meimei究竟是怎么死的。

    “阿不福思从来没有暗示过他知道,或者他希望把这件事弄清楚。”

    “所以你就不去做?还是对你来说这样就够了?”阿尔质问,“他原谅了你,你也原谅自己,然后你们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起开香槟?阿利安娜只是你生命之初微不足道的注脚,忘记了也没关系?”

    “什么都不会够的。”老人轻声说,“你跟我一样清楚这点,阿尔。我走的每一步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发。”

    “但你还是不敢面对。”

    “是的。”

    阿尔大口呼吸,百年后的空气尝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不知道那种冰冷的失望源于何处,他本该不对自己的未来抱任何期待,但当这一切被真正摆到眼前,看见阿不思·邓不利多再呼吸上一百年,摘去皱巴巴的皮囊,骨子里没有任何改变……他几乎想质问自己为什么活到现在,为了作出巧克力蛙画片上的那些贡献吗?找到了新的更伟大的利益?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要广阔得多,阿尔。”邓不利多回过头来面对他,鼻梁的扭曲因为皮下脂肪的消失更明显了,湛蓝的双眼藏在半月形镜片后,“你觉得自己正接近所有的终极奥秘,但再继续下去,了解得更多,你又会渐渐发现自己的渺小和短暂,开始希望能够将微不足道的学识传递给还有更长道路的人,让他们在新的起点继续前进。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还在学习,并抱着自己能够进一步成长的期待。我很遗憾让你失望了,但你也无法说服我,我走过的路,得到的东西,全都一钱不值。”

    “看来我确实学会了怎么自我安慰。”阿尔冷笑。

    他们默默无言地回到霍格沃茨,走上一层层台阶,进入校长办公室。对阿尔而言,他在这里上学还只是三年以前,城堡的变化似乎比霍格莫得还慢得多。他从没怀疑过只要自己想,将来就拿得到校长的位置,中间的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填桥而已。但那毕竟是他还没攀过的山,没涉过的水,他实际上不真知道自己会看见何种风景,也不明了一辈子过后,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自己的学校时,年老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喂,”听见这一开场白,邓不利多有趣地抬起眉毛,似乎阿尔终于做了件他意料外的事,“你也很清楚吧,要是明天出什么状况,我迷失在时间流里,你就一起消失了,我也不会再有机会体会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还以为我不是你会下手的类型呢。”

    “这不是关于我的兴趣。”阿尔上前,抓住长者的肩膀,脚拨开办公桌后的椅子,推对方面对自己坐下,“这是为了……学习,而我向来开放。”

    墙上装睡的死校长纷纷发出惊骇的声音,年长者垂下视线,饶有兴致地看对方抬起膝盖,压住自己两腿中间的袍子,又侧头看年轻人胳膊越过自己肩膀,手掌按在椅背上。

    “恐怕我已经有点太老了。”他将身体向后靠去,怡然自得地说,“不过幸运的是,我的双手仍然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