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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夢

    

4.入夢



    「郭宇。」點了頭,郭宇終於收回先前痴愣的表情咳了一聲,並沒握上蘇雨的手:「你好。」

    「我們名字挺像。」蘇雨不怕尷尬似的縮回手笑著。「發音都是yu。」

    郭宇下意識看向面前盯著自己無語的龍谷銘:「你好。」接著伸出右手。

    「嗯。」

    郭宇:「……」

    蘇雨:「……」

    龍谷銘眼神示意著蘇雨自己需要一個談話空間。

    「那、你們聊。」蘇雨眼角微抽、意會道:「我還在上班時間,先忙了。」

    「坐。」龍谷銘周圍的氣勢壓得郭宇一愣一愣,絲毫不理會蘇雨人走沒走遠。

    停在半空的手轉向拉開椅子,郭宇戰戰兢兢的坐下。坐姿非常瑞正,彷彿對面坐著的人是自己上司。

    「我的反射動作比較快,上次,抱歉。」龍谷銘的視線看得郭宇心裡發寒、小腹發疼。

    「啊,不、不會,上、上次是我我我……」郭宇愣了一秒鐘,平緩自己的呼吸後深深吸一口氣,眼神瞬間冷卻下來。「不,上次是我先唐突,不好意思。」

    龍谷銘挑眉,對眼前氣場微變的人有了印象加深。

    「所以你還缺家政嗎?」郭宇問得很認真:「我會掃地、拖地、洗衣做飯……雖然沒有非常好吃但應該還是可以吃的,另外還有賣萌碼字和很多隱藏功能。」

    是功能,不是技能。郭宇沒察覺對面人的神情,驕傲的昂首。

    「上次真的抱歉,我該走了。」

    龍谷銘腿長,沒等郭宇回神人就推了門出去,他趕緊向蘇雨招呼一聲、拉開門快步跟上。

    一時心急,郭宇全然忘了龍谷銘走的是左邊那條岔路。

    沒幾秒鐘他便僵在原地,身體反應使郭宇咬緊牙關說不出一個字。

    龍谷銘就在前面了,再多走幾步、再多幾步……

    郭宇忘記了時間,大片冷汗浸濕他的前額及背部,意識模糊之際,他終於咬牙擠出一個字。

    「等……」

    接著『碰』的一聲倒地,不醒人事。

    「──喂!」

    龍谷銘聽見聲音回頭,看見的畫面就是往自己方向側身撲倒的郭宇,即使他動作再快,回頭跑向郭宇身邊時、他已經摔到堅硬的馬路上。

    郭宇泛白的嘴唇將原本就消瘦的面容襯托得更憔悴,原本緊握的指節因失去意識而鬆開,露出掌心明顯的指甲紅印。

    一把將人抱起,郭宇過輕的體重讓龍谷銘稍微愣了下,接著朝最近的常恆醫院拔腿飛奔。

    「我不要活了!」郭宇意識醒來就聽見自己發出激動尖銳的怒吼,正和對面的男人激烈爭吵。

    兩人在一間約六、七坪的房間內,可能因為吵架的關係,四周物品被砸的凌亂。

    地上散落幾本撕成幾半的書,各色衣服被扔的到處都是,塑膠櫃子倒在兩人中間的走道上,原本在櫃中的幾個抽屜被摔在各個角落,裡頭的化妝品、零碎物品四散在周圍地板上。

    「那妳就去死啊,每天講怎麼不快去死,啊?」斯文男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裝褲,領帶早已被拉得歪斜掛在左肩上,他臉上帶著大片紅暈,步伐不穩,說話時、濃厚的酒精臭味撲了郭宇滿臉。

    斯文男雙手揮舞著,面容因為激動而逐漸猙獰,穿在他腳上的白襪時不時踐踏地上斷成幾節的口紅,周圍的白色磁磚被染出了許多鮮紅的痕跡。

    「我死了你就和姓吳的狐狸精在一起了,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郭宇看不見自己的樣子,只見身體的主人抓起東西就往斯文男身上砸,手上漂亮的紅色指甲片因此弄斷了一隻。

    「我跟她不是那樣,到底要講幾次?我跟誰一起做事妳都懷疑,給我滾出我的房子!」

    斯文男抓起一旁的檯燈『砰』的一聲砸到郭宇頭上,男人肩膀因重心不穩撞上門框、發出很大的聲響,接著邊大罵、邊甩上房門跌跌撞撞的離開。

    「林國鑫!你居然為狐狸精跟我動手……」女人癱跪下來,腿上的黑絲襪浸上一旁透出包裝的化妝品,右手捶地哭得肝腸寸斷,額邊滴落的血珠染紅身上的米白色長裙也毫不在意。

    郭宇頭很疼,貨車爆頭的後遺症他還沒緩過來,現在又疊加了一個。

    「好,你要我死是吧!」女人動作很快,房間找不到繩子,她拿起砸傷自己的檯燈和角落的延長線,將兩條電線纏死、繞過天花板下方的金屬製曬衣桿。

    「林國鑫,我現在就死給你看,滾進來,你給我滾進來看!」女人嘶吼,回應她的是玻璃製品砸門後碎裂的聲響。

    咬著牙,她踩上倒地的塑膠小櫃,拿起電線繞著脖子纏上兩圈。

    線上幾個死結中都纏著女人栗色的長髮。

    「進來啊,滾進來!林呃……」

    塑膠櫃承受不住女人的踩踏『啪擦』一聲從中破裂,女人死命摳著陷入脖頸的電線面目猙獰,破碎的櫃子被她胡亂踢得老遠。

    不!不該是這樣的!她只想嚇他,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張大嘴,女人試圖吸進更多的空氣,尖銳的指甲在她潔白的脖頸留下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周圍堆疊的物品被女人一雙筆直雙腿給蹬掉大半,她的動作隨著時間變得緩慢,舌頭因為重心掉出口中。

    幾分鐘過後,女人雙手垂下、用她充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緊閉的房門、不再掙扎。

    龍谷銘拉了張椅子坐到郭宇病床旁,看著醫生不久前遞給他的小疊白紙和一枝原子筆若有所思。

    當時,他把人抱進醫院,旁邊一位滿面鬍渣、身形消瘦的年輕醫生緊張的跑過來看一眼、接著鬆一口氣。

    鬆一口氣?醫生的反應讓龍谷銘止住自己原本該出口的話。

    在醫生的帶領下、他橫抱著郭宇進入一間隱蔽的單人病房,將人輕輕放上床,龍谷銘看見床尾病歷板上早已掛上郭宇兩個字。

    「你是他朋友?」那醫生出去一會、拿了紙筆放到龍谷銘手中,「一般人把人丟著、撇清自己就跑了,沒見幾個等著問話的。」

    龍谷銘垂眸,看著手上的紙筆淡淡應了聲。

    「放心吧,醒來後他會用到這些,等著就好。」醫生拍著龍谷銘肩膀、一邊檢查郭宇的傷勢笑道:「不放心的話,等人醒了你可以問問他本人,我不好透露患者隱私。」

    「謝謝。」

    包紮好郭宇右半身摔倒受的擦傷,醫生才關上房門匆匆離去。

    龍谷銘環視起四周。

    這間空病房看起來就像是專門為了這人而準備的。

    帶領的醫生對郭宇很熟悉,對進入病房的路線也很熟悉,中途沒有半點遲疑,隱蔽的單人間,早已寫上的姓名……還有醫生的態度。

    想來郭宇是醫院裡的常客。

    龍谷銘生出些微愧疚感,他並不曉得郭宇常常出入醫院,開始後悔自己之前那一腳。

    「呃……」床上那人悶哼一聲,打斷龍谷銘沉思。

    郭宇眉頭皺得死緊,原本放開的五指漸漸發力握成拳,他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龍谷銘沒聽清。

    眼看狀況不太對勁,龍谷銘起身準備按下病房鈴,床上那人突然睜開眼睛。

    對上那雙毫無生氣,眼底只有深沉絕望宛如一攤死水的雙眼,龍谷銘瞳孔瞬間緊縮。

    郭宇緩慢地將自己撐起,雙手放上自己的脖頸摸了摸,接著拿過龍谷銘手中的紙筆,一語不發的振筆寫字。

    龍谷銘輕輕坐回椅子,看著郭宇平靜的側顏,並未打擾。

    郭宇就像提線木偶,對什麼都沒反應,只是靜靜寫字,寫滿了一面、翻了面接著寫。

    過了半小時,龍谷銘見郭宇放下手中的筆,做了三次又長又重的深呼吸。

    「抱歉,嚇到你了。」收拾散落的紙張,郭宇沒有抬頭,努力平復著從夢境醒來的情緒,他有點發抖。

    「送我來醫院的是你吧,謝謝。」

    郭宇的希望被澆熄了大半,看見龍谷銘的瞬間,已經知道自己是被他送來醫院的。

    但自己仍然在夢裡死去。

    入夢後……果然無法被拉回來嗎?

    郭宇很是疲憊。

    龍谷銘沒出聲,只是微微彎腰、抬手捏起郭宇消瘦的下巴,將他的臉輕輕地轉向自己。

    他看過太多這樣的眼神,身為刑警,龍谷銘下意識想確認眼前的人會不會出現自殺、或者自傷的行為。

    郭宇失去的能量瞬間被某張帥顏給補回來。

    「我我我不只會家政,我還能寫書養家,我也……」

    龍谷銘摀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不曉得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很微妙。

    確認那雙眼睛恢復神采,龍谷銘不可察覺的鬆口氣:「龍谷銘,不缺家政,職業關係所以我不常回家。」

    郭宇眼睛更亮了,淡淡的薄荷菸味飄進他的鼻腔中,他想開口,但嘴上的手卻沒有放下的意思。

    「今天暈倒是因為我嗎?」

    郭宇寫字時,龍谷銘安靜地離開病房去了趟洗手間,回程聽見了護士們正聊著單人病房那名無辜小白兔的八卦。

    他不是有意的,無奈自己的聽力比常人好一些。

    於是他默默拿起手機查找了某個無辜小白兔身上這個迷走神經性昏厥症狀。

    不是病,不需治療,只要躺一陣子就可以醒來,但誘發的原因是受到刺激。

    一受刺激就容易暈倒,龍谷銘看著手機不語。

    「不……」說話就會親上龍谷銘的掌心,郭宇頓了下,輕輕搖頭並指著自己被摀住的嘴。

    你問完倒是放手啊!郭宇心底吶喊。

    「你……如果不用那種、看見rou的眼神盯著我,我就放手。」

    郭宇內心竄出某隻尖叫中的土撥鼠,臉上沒透出半點激動,倒是直接動口啃上。

    「……」   龍谷銘看著自己虎口上半圈牙印出神。

    「對不起,我這人一激動就控制不住自己,人來瘋、人來瘋。」郭宇握住那隻指節分明的手、扯住自己衣角就是一頓擦拭。

    龍谷銘腦中頓時飄盪著一受刺激就容易暈倒這句話。

    抽回手甩了甩,他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溫和:「你多躺一下吧,沒事的話,我得回去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龍谷銘扶住自己的額頭,面容有些繃。

    「谷谷你快OOC了。」郭宇看著龍谷銘微突的下顎認真道。

    「郭宇。」拍上他的肩膀,龍谷銘全身散發著冷氣,有點涼快。

    「好好休息。」

    丟下話,他帥氣的轉身離去,如同他們相遇的那天。

    斂下笑容,郭宇看著紙上寫出的細節嘆氣。

    「入夢後真的無法打斷嗎?」

    收拾好紙筆,郭宇下床朝一旁的隨身包伸出手,接著靜止了動作。

    包包上躺著一張白色名片,龍谷銘三個字尤其顯眼,郭宇盯著上頭印著的電話號碼再度笑開。

    剩下最後三封信件,他必須有始有終。

    打定主意,郭宇找到醫師還上原子筆、直接離開醫院。

    常恆醫院的病房是郭宇給自己備的,因為地區的關係,救護車能送到的最近醫院只有常恆。

    選了一條最近的安全路線,郭宇熟練地踏進醫院旁的小道、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谷谷理我了,谷谷理我啦!」回家路上,郭宇開心地轉圈蹦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