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为何总是这样?
小师弟为何总是这样?
这场延迟了一天的切磋在薛小师弟及时认输中停止,众人上前扶住力竭的沈绛红,才发现她浑身guntang,恐怕是生病了。 弟子们责怪的眼神便看向薛寒诤。 “明知道大师姐病了还硬要和师姐切磋!你没点眼色吗?” “怕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大师姐,想出这种歪脑筋趁人不备吧。” “怪不得大师姐讨厌他。” 薛寒诤没有解释,他抿了抿唇,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接过自己托人保管的药后,又看了一眼在众人簇拥下的沈绛红。 应当无事了。 他收起药,独自离开。 好苦。 浓重的汤药味苦得沈绛红直皱鼻子,她后退一点,便惹得林师叔责怪地看过来。 “喝了。” 她满脸坚持,似乎再退一步,就会上来硬灌。沈绛红只好乖乖听话,仰头灌下。 “没什么大事,”林师叔过来,替她拉了拉被子,“不过是发着烧练武力竭了,这药喝了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大概就无事了。” 沈绛红闷闷点头,难得乖巧。 “你啊……”林师叔又无奈又担忧:“你倒是无事了,那薛师侄可被你伤得不轻,晚上庄主回来,不又要拿你问话。” “那是他自找的。” 沈绛红神志不清,但嘴还硬。 “到庄主面前,可别再这样倔了,撒撒娇服个软,到底是你爹,不就这么过去了吗?” 床上的病人只翻身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林师叔只好摇头离开。 这药喝了应该会犯困才是,沈绛红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一会是薛寒诤带着一身伤独自远去的背影,一会是师叔说他伤得不轻的声音。再一会,又是爹爹对薛寒诤慈爱的笑,回过神,又发现自己扑在薛寒诤怀里。 她身上好烫,但薛寒诤好冷。 他一直这么冷吗? 沈绛红嘀咕着,好久才睡着。 沈庄主是在很晚才回到山庄的,他一回来听到薛寒诤受伤,果然找沈绛红问责。沈绛红打小练武,身体很好,睡了一觉后就精神奕奕了,薛寒诤却还昏在屋里没醒。 出门受罚前,林师叔取了点白色的脂粉抹在她脸上和唇上,又叮嘱她:“服服软,装装可怜还不会吗?别跟庄主顶嘴。” 沈绛红把她的话记在心里,任由她爹骂了许久,直到沈庄主骂累了,喝了口茶,又叹气。他没发现沈绛红生病,也不觉得她苍白的脸色有什么奇怪的。 “自从你娘走以后,你真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等诤儿醒了,你亲自过去道歉。” 沈绛红握紧拳头,心中暗道:我已经很忍了,这不怪我,林师叔。 一直老实挨骂的她忽然抬头直视沈庄主,冷冷道:“我才不给他道歉,还有你,不许你提我娘!” “沈绛红!你在说什么?”沈庄主难以置信地瞪她。 沈绛红已经很忍耐了,但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压在心里的疑问吼了出来:“一口一个诤儿,你这么喜欢他,真是你丢在外面的儿子不成!你还有脸提我娘亲,我替我娘嫌脏!呸!” 沈庄主表情瞬间扭曲起来,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甩手给了沈绛红一个巴掌。 “沈绛红,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些污言秽语,你就给我滚出山庄!现在就去给你师弟道歉!” “我不去!”她向前一步,不服气地瞪着沈庄主:“比武切磋,刀剑无眼,有伤再所难免,何况是薛师弟非要同我比试,凭什么要我道歉!” 沈庄主气得执笔丢在地上,叱责道:“你真是胡言乱语,你那些剑伤处处落在要害,你那小师弟昏睡一天还不曾醒来,若是把人砍死了,也是比武切磋吗?!” 沈绛红脑海里又想起他处处是血的衣裳,心虚了一瞬,抿紧唇。 良久,她才说:“出手重了是我的错,我会去祠堂领罚,但我不会给他道歉。” 言毕,也不管还被她气得半死的沈庄主在后面拍桌,转身就走了。 才一推门,就撞见林师叔在门外,捂着脸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林师叔……” “你,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让你别和你爹顶嘴吗?撒娇,撒娇你会不会?抱着你爹的胳膊哭诉自己也生病了不行吗?” 沈绛红听得脸一黑,哼了声。 “那我宁愿去祠堂跪着。” 林师叔跟在她身后絮叨,两人一块往祠堂走,突然下起了雨,落在眼眶里,怪让人难受的。沈绛红吸了吸鼻子说,师叔,我想我娘亲了。 林师叔一下子没了埋怨的话,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 “我们去祠堂看你娘亲。” 沈绛红被罚跪祠堂七天,这实在是个很吓人的数字,不过好在罚跪这事是有讲究的,可轻可重,反正没人看着,是趴着是躺着都没人管你。 沈绛红只有第一个晚上心情不佳的时候认真跪了自己娘亲的牌位,第二天,就开始找个蒲团盘腿看林师叔送来的画本了。 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什么跟什么,沈绛红翻了个白眼,现在江湖人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武林盟主比她爹还老都有人写他的话本。 正翻着话本,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沈绛红赶忙藏起话本和蒲团,老老实实跪直。 有人来了,是沈庄主,还有那个讨人厌的薛师弟。 “师姐。” 薛寒诤叫她名字,沈绛红没搭理他。 他站在沈绛红身侧,掀起衣袍同她一起跪了下来。 沈庄主说话了:“从今日起,演武擂台非师长许可不得私斗,有违者便禁闭在祠堂,跪上七天。” 沈庄主离开以后,沈绛红就偷偷瞄了旁边那人一眼,他虽然脸色还白,显然伤没好,倒是跪得笔直,显得万分虔诚。 沈绛红立刻觉得不爽,也挺直了腰。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好像互相作对似的,一直身形挺拔地跪到傍晚,直到林师叔过来送饭,沈绛红膝盖已经痛得没知觉了,压根站不起来。 她被林师叔搀扶着勉强直起身,痛得呲牙咧嘴,眼泪忍不住地下掉,却没出声,恶狠狠在心里骂。 这个该死的薛寒诤,要不是他过来,自己根本不用受这份罪。 当然,薛寒诤也不比她好,林师叔照顾沈绛红惯了,没想起里头还有个受罚的男弟子,顾忌男女大防,林师叔没去扶他,只打算等安顿好沈绛红叫个男弟子进来。 薛寒诤试着自己起来,也痛得脸色惨白,险些摔了,手腕上的绷带里渗出新鲜的血。沈绛红看着他狼狈,勾起唇角像是出了口恶气,暗道活该。 但瞧他痛得发抖,又没笑意了,不情愿地伸手过去。 薛寒诤盯着伸到他面前的手看,那并不是一只娇嫩柔软的手,她的掌心和指尖都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茧和伤口,他能感到那只手如果握紧的长剑一样的坚韧锋利。 但他仍然不敢触碰,生怕冒犯。 沈绛红被他盯得脊骨恶寒,无语道:“起来啊,还跪上瘾了吗?” 薛寒诤才像刚刚回神一样,握上她的手,顺着她扯的力道勉强起身。 “多谢。” 薛寒诤垂眼,颔首道了声谢,沈绛红也没搭理,正要收回手,谁料对方却没松开,沈绛红微微皱眉,使劲甩开他。 谁料刚一动作,薛寒诤的手就急切地追了上来,复又满握住她的手掌,刚刚只觉得他手指有些凉,现在才感觉手心也是湿冷的,沈绛红觉得很不舒服。 她抬眼看向他,面色不虞:“喂你——” 刚要骂他轻浮无耻,却见他额头虚汗直冒,脸色一下白过一下,晃了两下,终于倒下来。 沈绛红被迫扶住他,听见薛寒诤虚弱地喘气,还坚持说话。 “师姐……多有冒犯……” 林师叔带着弟子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众人目光惊愕,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沈绛红有些手足无措,丢掉也不是,扶起也不是,只好解释。 “干什么!这不是在演武场,我又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体力不支的!” 禁闭最终还是没有关足七天,小师弟身体太差,在祠堂里一日也待不下去。最终把沈绛红的惩罚改成了让她去照顾小师弟七天。 沈绛红当然不想听话,不过只要不让她丢脸道歉,别的似乎她也接受良好。说照顾也没做什么,最多是每日的汤药由她送过来,一声不吭地掼在桌上就走了,活像是薛寒诤房里有恶鬼一般。 这日她进来的时候薛寒诤还没睡醒,风吹起紗帐,露出一张少年俊秀的脸,散发凌乱,薄唇发白,状态不算很好。但他呼吸安静、轻微,比起平日的苦大仇深的没活气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个活人。 若他日日睡着,沈绛红说不定会那么讨厌他,可惜没那种好事。 下一秒他便醒了,薛寒诤真是天生一双霜雪的眼瞳,睡眼朦胧地看人也好像要杀人一样,沈绛红反瞪回去,瞬间心情都变差了,指了指药碗。 “药。” 沈绛红来去匆匆,屋子里很快只剩小师弟一个。 他看着药碗,心一下一下跳着,慢慢把额心贴过去,瓷碗上传来guntang的温度。 师姐…… 他不明白,但心里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