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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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应该喜气洋洋的。 孙贵人深吸口气:“昨夜里集英宫宴我没去,皇后娘娘中途离席,转道来了一趟昭仁宫,坐着说了好半天的话。” 她略一抿唇,终于抬了头,侧目去看赵盈:“昨天公主和燕王殿下在宫里提起四郎那件事吗?” 赵盈原本就往一处拢着的眉心倏尔抖了下。 提起赵濯是不假,但那件事是没说出口的。 这种话怎么好在宫里谈。 是以赵盈摇头:“是提起四皇弟几句,但没提那件事。 皇后娘娘昨夜到昭仁宫来,是为四皇弟?” 孙贵人指尖一点,正好落在自己鬓边太阳xue处,她压着太阳xue揉了两把:“我只好遮掩过去,只说是担心四郎将来课业上不长进,托公主到燕王殿下跟前说几句好话,想着燕王殿下学富五车,是个最有才气的人,将来若肯费心指点四郎一二,我也就不担心了。” 这样的话听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莫说宗亲之中,就是放眼京城内天下间,赵承衍的学识人品都是数一数二的。 如果说是给小皇子请夫子,那他身为皇叔,并不适合干这样的差事。 可要说指点课业,昭宁帝终日忙于朝政,等赵濯长大要进学的时候,赵承衍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提点晚辈正合适不过。 就是从孙贵人这个反应来说,冯皇后显然是没有信她这套说辞。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大事,赵盈略松了口气,才跟着问她:“皇后娘娘还说了什么?” 孙贵人眸间是少见的清冷:“皇后娘娘说,冯氏族学中也有不错的夫子,学识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我如果放心的下,这样的事倒也不必麻烦燕王殿下。 还说燕王殿下生来是寡淡凉薄的性子,即便是公主你替我说项,燕王殿下也只会觉得此为大麻烦一件,说我实在很不该去麻烦殿下。 若再不然,把四郎放在凤仁宫去养上一些日子也是成的。” 冯皇后这是动了哪根筋? 赵盈听来倒并不觉得多严重,只是心下升起狐疑更多。 孙贵人见状稍稍坐正起些身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皇后娘娘到底什么意思。 昨夜本就该想了说辞推拒了她,偏偏她说完这样的话,只说身上不爽利,起身就走,压根儿也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听起来像是一两句玩笑话,不必放在心上。 可公主还不知道皇后娘娘吗?” 冯皇后心思是重的,轻易也不与人开什么闲碎玩笑。 看样子孙氏是为此悬心,一夜未能好眠了。 “孙娘娘跟父皇说过这事吗?” 孙贵人果然摇头:“我想叫四郎出嗣,便是不想他来日置身这内宫争斗,前朝纷争。 如果可以,他过继在燕王殿下膝下,哪怕是晋王殿下也好,出了嗣,将来做个富贵王爷,一生顺遂平安,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他如今尚在襁褓之中,就已经招人惦记,我怎么敢跟皇上说呢?” 她缓了口气,又苦笑出声:“何况去年一整年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大事小情从没断过。 四郎和宁宁没落生之前,那样难听的话都传的满天飞,说他们是灾星转世,只会给身边人带来无限灾祸。 皇上固然是不信,也处置料理了那些嚼舌根的小人,我却不能不提心吊胆。 这大年下的,皇上若为这样的事跟皇后娘娘起了争执,闹的帝后不和,岂不又是我们母子的罪业吗?” 赵盈掀了眼皮斜扫去一眼:“你知道皇后娘娘多年无子的真相是什么,对吗?” 她淡淡一句话,孙贵人立时噤了声。 视线挪开,分明是眼神闪躲的样子。 赵盈啧了两声:“孙娘娘做这幅心神不宁的模样不就是为了给我看吗?你知道我今天回到昭仁宫来走这一趟,便想让我替你再走一趟凤仁宫。 说到底,你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皇后不能抚养皇子,我对赵濯的将来也另有安排——孙贵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赵盈神情冷肃,孙贵人捏了捏手心:“我只不过是有些后怕,更拿不准公主心意。 诚然,我与公主相交这一年以来,公主处处坦然,从无事情刻意隐瞒过我。 我能有今天,也全仰仗公主。 没有四郎和宁宁之前,我尚且觉得都不要紧。 公主要走什么路,与我无关,我这一世的富贵荣华,就算是和公主绑在一起,了不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想公主千辛万苦,也不是为了哪一天栽个大跟头。 跟公主合作,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所以公主希望我坦诚,希望我有什么说什么,我觉得都可以。” “但是有了赵濯和赵妩,你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人家说为母则刚。当年我小产过一次,姝姝落生时也差点叫人给害死了。”孙贵人面色清冷,丝毫不惧,“宫里的孩子难养活,天子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公主在外,在朝堂,内宫中事你又能插手多少? 其实公主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不能插手,是懒得搅和到内宫女人的斗争中来而已。 我凭风借力,也不过要看公主肯给我多大的风。 为了孩子,我不得不小心谨慎,诸多试探。 如果公主认为我是不够诚实的合作伙伴,我也没有办法。” 事实上孙氏还有很多事情是要仰仗赵盈才能做成的。 但她说没办法,就是表明立场和态度。 这一步她不会退让,她也不认为做错了什么。 为母则刚,真是极好的一句话。 · 从昭仁宫出来赵盈是有过犹豫的。 孙贵人的确是做了她最厌恶的事。 能体谅吗?这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的事。 人活一辈子,谁没点难处呢,可旁人的难处却总要她来体谅,这又是谁家的道理? 赵盈本想出宫,却还是走到了凤仁宫外。 挥春身形动了下,被书夏一把给拉住了。 春熙迎出门来的,见了赵盈时满脸都堆着笑意:“公主怎么又回来了?娘娘过会子要到小佛堂去,您再迟来一会儿,怕是要等到黄昏时才能见着娘娘了。” 她一面说,一面侧身把路让开,迎着赵盈进了门。 冯皇后从前不礼佛的。 是从三年前,她才有了这样的习惯。 自大年初一到初五,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到小佛堂去礼佛,一跪坐就是一下午,直到黄昏才会从小佛堂出来,这期间一概不见客。 具体是因为什么,赵盈没有去探究过,也没那个兴致探索冯皇后的秘密。 一路进了正殿去,冯皇后身上倒是素净,一眼看着就是打算跪经的装扮。 见了赵盈来,冯皇后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 面容恬静也是实在少见的。 赵盈记忆里的冯皇后总是威严的,高高在上的。 她落了座,也没打算跟冯皇后虚与委蛇。 这凤仁宫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提不起半分喜欢。 对冯皇后,自是一样的。 冯皇后看着她,她也看着冯皇后。 后来眉眼弯弯,笑起来:“我才去昭仁宫给孙娘娘问安,听说昨夜您从集英殿离开之后,转道去了一趟昭仁宫。 我是见孙娘娘眼下一片乌青,多问了两句,她才同我细说了一番。 您是真的想把四皇弟抱到凤仁宫中抚养吗?” 冯皇后倒也没料到她这么直接,起先的确是愣怔住的,旋即回过神来,抚着手下那柄玉如意,细细的摩挲着:“孙氏虽为贵人,母家却始终平平,皇上再怎么推恩封赏,可终究根儿就是那么个根儿。 寒门出身,上不了台面。 赵濯若在凤仁宫长大,你觉得不好吗?” 她分明话里有话,赵盈仍旧噙着淡淡笑意:“那当年怎么不见皇后娘娘要抚养澈儿呢? 这宫里的孩子,大皇兄和二皇兄母妃出身都尊贵,只有我的母妃,出身稍逊一等,不是吗? 便不说当年——我母妃生前专宠,后宫稀进御,您不愿出头冒尖儿,招惹父皇厌恶,倒也罢了。 去年澈儿无所归处,甚至是皇祖母身边养了一阵子,您怎么不去跟父皇开这个口呢?” 冯皇后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赵盈冷嗤:“您是聪明人,我以为我跟您已经谈的很明白了。” “所以你对赵濯又有什么另外的安排呢?”冯皇后眯着眼,她在打量赵盈。 她生于世家,养在高门,嫁做皇家妇,在这深宫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形形色色的女人实在见得太多。 十五岁的少女,她是真的看不透。 “你也不要跟我扯什么想叫燕王提点赵濯课业这样的鬼话,你知道我不信的。” “皇后娘娘。”赵盈拿舌尖顶在上颚上,淡淡打断冯皇后的话,“刨根究底对您来说,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是不会有的。 她赵盈所谋划的,能有什么叫人省心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