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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那块儿揉揉,嘴里头念叨个不行:“秀荷呀,日后你就是少奶奶了,姐妹们看见你还得管你叫一声东家,今生好衣裳你是穿不完了……喂,快看这块红底坠花的怎么样?” 成亲的不是她,她看起来却似比秀荷还要兴奋。 “挺好看。”秀荷在布台前没心没绪地拣着花样,忽而随意一抬头,那外头街市人影阑珊,却看到庚武手上持一只长棍,正大步将将地迎面走过来。 五月的天气已然微热,他穿一袭月白对襟半长衫,下着深青长裤,那青与白衬托得五官愈发丰神冷俊……明明隔得老远,怎么又好似闻见他身上清爽又武猛的味道。 怕庚武看见自己,秀荷连忙低下头来。 晚春眼儿尖,欣喜地去扯秀荷的手腕:“嘿,快看,那可是庚武少爷?” “别理他,让他过去。”秀荷暗暗对晚春使眼色。 晚春却已经急不可耐地喊出声:“庚武少爷,好巧呀~”小脸蛋上绽着笑,声音甜腻腻。 庚武脚步一滞,这才看到秀荷低着头站在铺子里。她今日穿了件簇新的琵琶襟荷袖小褂,下着烟紫色凤尾长裙,梳着小抓髻,垂一缕黑亮蜿蜒在胸前……庚武一瞧见她这副模样,便想起昨晚上梦中的那一幕。这感觉真奇怪,明明现实中什么也没有,因着那梦,却好似已与她有过肌肤相亲。她做成了他的女人。 心里软软的似有小虫儿在爬,不由衷地把脚步放慢下来。 秀荷却不看他,只是低着头翻看面料。 那睫毛长长,胸脯翘翘,直看得小黑两眼冒花,暗暗在背后捅庚武:“爷,快送啊,买都买了!” 庚武回头瞪了小黑一眼,然后才放柔嗓音对秀荷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那眸光潋滟把秀荷锁定,怕把她吓着,又莫名有些拘促……从来没送过女人东西。 晚春在一旁痴痴相看,攥着秀荷衣裾的手便有些发紧,怕她忽然会走出去。 秀荷捻着布匹,空气似也静默。 “咳,秀荷小姐,那上轿的花样还没挑,我们夫人可在家里头等着给你量裁呐。”耳侧后响起婆子阴阳怪气的催促。 秀荷眼角余光瞥见,那说话的乃是叶氏派来的蒋mama,蒋mama的眼睛是长在天上的,蒋mama说话像奢赐,看她的眼神也像个偷儿,偷了梅家的荣华富贵。秀荷不应她,本来还低着头,这会儿却抬了起来。 庚武在等秀荷回话,看见蒋婆子莫名眉头一蹙。 秀荷却不想被庚武知道自己要成亲的消息,她不想在成亲前再看见他。当然,成亲后也不会再看见了,成亲后她便被圈在梅家的内宅里,不会再有甚么机会见到不应该的男人。 梅孝廷也不会让—— 那西禅古刹青灯古佛,几百年香火旺盛。秀荷拾着一级级台阶走上去,去到三层的罗汉塔下。雨过天开,殿堂里空空旷旷,阴阴幽幽,罗汉们或憨笑或狰狞,梅孝廷便叼着一枝枯叶萋萋地卧在佛台下。 他哪里会虔诚出家?他红尘未断,心中都是七情六裕嗔痴爱怨掠夺生杀。幼年煞气太重,比大少爷还要难养活,老方丈断他受前生孽障牵累,好心收他为俗家弟子。他不被感化,秀荷不肯见他,便徜留在庙里头搅扰和尚。在佛前也不敬畏,几个蒲团并起来,慵懒懒地往香案下一躺,不吃不喝只逼着老方丈给他剃度。 剃什么度?那尘世间的业障在你心中深种,心若不死,六根难净,把发剃了又有何用? 老方丈拿他无法,便着几名弟子连带蒲团将他抬至这无人的罗汉塔下,任他生死癫狂。 月余未见了,那墨黑长发垂散在肩畔,雅俊的五官好比地狱阴差般冷鸷。身上的月白斜襟长褂也不似往日整肃,扣子松散。一动不动地看着秀荷一双淡绿绣花鞋儿迈进来,然后便冷凄凄地勾着嘴角笑:“哟,这不是水性杨花的秀荷小姐嚒,和那庚家三少爷扯得沸沸扬扬,怎么有空光临寒殿?是不是人家不要你,这就又回来寻找旧欢了?” 分明忍不住频频睇她,眼神却偏装作讽弄,恨与狠与思念化作刻薄的言语想要把她击伤。 他爱她,爱不到,便伤她。 生生剜人的心。 却从来不晓得她心里到底多少委屈。 秀荷弯腰把饭盒在地上一放:“你娘听说你要剃度了,让我来给你送顿饭。”都懒得看他自我折磨得消瘦的容颜,咬了咬牙转身就要走。 他却忽然把手伸出来,在她的腕上重重一扣,龇着牙:“说,是不是想送完这顿饭就和我断?” 看,他这人总是这样,从来都把她逼到气竭。前面才说要与她同归于尽,让她生不如死;后面又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说没有她不行,他活不下去。 他的胸膛清瘦,有乌龙茶的甘香。怪她心太狠,又迫她回忆两个人的旧时光。 那些旧时光里却当真都是他,子青忽然不在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她叫出绣坊,“不高兴听就打我,可不许用眼泪洗我的衣裳”;第一回看到她长裙后渗出来一点红,转身便扔来一叠细软的棉麻布,却满副臭脸地嫌弃她“女人就是麻烦”;夜半翻墙与她说话,怎么劝也不肯回去睡觉,被阿爹起夜发现,一竹筐盖下去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却又来…… 叹一声,谁让先把他认识,先与他做了青梅竹马。 秀荷敛了敛心神,看庚武一眼又移开眼眸:“庚三少爷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怎么突然间对自己这样淡漠,连羞怯也无。 庚武浅蹙眉头,隐隐约约察觉出什么不一样,但还是一贯沉稳的语气道:“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几句话都不敢出来说。真当我是土匪?” 晚春插嘴道:“哪里是土匪,秀荷是害羞呐!庚武少爷您不晓得,我们秀荷就要和梅二少爷成亲了。叶夫人亲自给关福大叔下了聘,月底就要喝喜酒,日后秀荷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少奶奶啦。”眼中有艳羡,恨不得把喜事更加渲染。 庚武容色将将一黯,只觉得一上午满腔的柔情正一点点被冷水冰凉,那深邃眼眸看向秀荷:“她说得可是真的?” 蒋mama冷言冷语:“什么真的假的,我们二少爷那样的人才,多少人巴着盼着想嫁给他。嫁给他那是福分!秀荷姑娘可以走了吗?我们夫人事多,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