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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俯下薄唇轻呵着秀荷柔软的耳际:“不理人,把首饰一股脑儿都退了,还和那个穷酸少爷眉来眼去……秀荷,你真就这么干脆和本少爷断了?” 那语气徐徐,容色冷凉,滞滞地锁着秀荷的双眸,不容她半瞬分心。贴得近了,一股熟悉的清甘味道便又覆面而来—— 这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家伙,他想要的,他便倾尽一切去掠夺;倘若确定得不到了,却情愿将她玉石俱焚,也不肯放她与别人好过。此刻这样反问她,其实下一句便要说出什么两败俱伤的狠话。 秀荷可不想听,他说完一忽而便忘记,忘记了又反过来千般讨好,左右听来听去气痛的都只是自己。 秀荷拂开落在肩上的扇尾,凉凉地睇了梅孝廷一眼:“你再为难他,我就和你断!” “你就是和我断,那也得先把欠爷的情债还清!”梅孝廷霸道地把秀荷手指儿托起。 “去叫你的少奶奶还,与我有什么干系。”秀荷不理他,挣着身子绕路走。 梅孝廷却把路已拦:“少奶奶就是你,爷就只娶你一个,还一辈子你也还不清。” 到底是拗不过他的缠磨,他讨好人时不要脸皮,硬把她指尖握过去,放在唇边呵气。她扯呀扯,扯不回来,便把牙一咬,狠狠心踹了他一脚。 可恶的女人,枉本少爷对你巴心巴肺! 梅孝廷捂着膝盖,凤眸中的冷冽复又燃起:“关秀荷,你但敢不和我好,爷就能叫所有的人都不快活!” ——*——*—— 江南四月的天气潮潮闷闷,难得晌午天空放晴,姑娘婆子们便往街市上聚拢,熙熙攘攘地好生热闹个不行。 连升布庄里生意甚好,店掌柜把梅二夫人叶氏领到巧嘴的伙计面前,伙计热情地掂着手中布匹:“这块料是布庄上新近从京城里进的,夫人若去旁的铺子里买,走遍咱福城也买不到第二家。您看这紫底金线勾花的式样,又华贵又新鲜,若不能配上夫人您这样的好肤色,简直糟蹋了一面好料子。” 叶氏被奉承得心花怒放,便吩咐婆子打包了送去车上。又指着另一块纹竹的料子,叫伙计也给裁一段,回头送去裁缝铺里给孝廷也做一件。 “诶,好好,梅夫人您慢走——”伙计热情地把贵客送出门。 大门口停着马车,婆子将车帘拉开,叶氏正准备提裙迈上车辕,却听对面赌坊门口传来熟悉的嗓音。 她动作一滞,扭头往对边一看,那门前立着一对儿郎才女貌,男的一十八-九,凤眸薄唇,面如冠玉;一个一十六岁,粉面朱唇,青春可人,却原来是好多天不曾露面的儿子和那戏子所生的丫头。 接连下过几天的雨,街市上的青石大板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此刻晌午日头明媚,自个儿子半鞠着腰,堵着那丫头的路不放。那丫头好生拿乔,竟然伸手推搡他肩膀。儿子笑颜宠溺,竟全然不似在家中阴沉,竟也任由那丫头打他——好一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可是宠溺……这个词怎么可以用在自个儿子身上?从来都是别人宠他、将他捧在高高之上,谁人竟能有资格得他的宠? 叶氏的心间莫名妒恨,听见儿子对那丫头道:“你暂且不理爷罢,回头你便晓得爷对你是真心。等赚了工钱爷便去租个宅子,先把你过了门,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再去求老太爷,老太爷如是还不肯,我便与你独门独户的过了。” 叶氏一口气顿时便堵在胸间,再不想继续观看。 “走。”冷冷地睇了秀荷一眼,命车夫打马回去。 ——*——*—— 傍晚的梅家后院里空落落无人。那从南洋带回来的姨奶奶性格热闹,话又多,新鲜事儿讲不完,家里头的婆子丫头们都喜欢她,得空便拢去湖边亭子里听她逗趣。 叶氏倒也落得个清净,心不在焉掂着手中的银耳羹,听婆子在身旁汇报—— “少爷说要自食其力,自己把秀荷姑娘娶过门养起来。先去求咱们钱庄上的廖掌柜安排事儿,廖掌柜不敢,便又改去求和盛赌坊的老板,那老板租着咱梅家的铺面,被他要挟之下只得给他排了看场的活计。这当口少爷就在门口招呼客人呢,如今谁都晓得梅家二少爷给人做了跑堂掌柜,怕是没两天就要传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 不提老的还好,一提老太太,叶氏的脸色霎时便阴沉下来。叶氏动作一顿,咧着嘴角冷笑道:“哼,他自食其力,他怎么自食其力?他是梅家的嫡亲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吃得了甚么苦?怕是过不几天腻烦了,回头还得巴着求着要回来。” 婆子晓得夫人气急了说反话呢,连忙哈腰劝道:“是,话是这么说,可是传到老太太那边总归是不好……奴才觉得吧,如果少爷实在喜欢,不如就把那姑娘娶回来。家里有个喜欢的女人,也好栓住他,免得他整天往外跑。那秀荷小姐人也本分,勤快,听说四邻八方的都夸赞她……” 叶氏黑着脸把碗在桌上一放,如今别说娶了,她连妾都不想再让秀荷当了。 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女人和男人之间从来就是寡寡淡淡。甚么叫做-爱情?梅家的女人就没有能得男人宠的,从前老太太不能,后来大夫人不能、自己也不能。梅家的男人都只能是无情无义的生意人,他们的心中从来就没有男欢女爱。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了一辈子,她关秀荷一个小户人家的丫头,凭甚么将规矩破坏? 叶氏蹙着眉头道:“这样的女人弄进来就是祸水,孝廷这么喜欢她,那张家的小姐就是肯进门,日子也过得惨淡……他看都不会再去看别的女人一眼。拴是拴住了,大男人的脾气也都拴没了。你没见上午在她面前的样子?一点儿大男人的谱都没有了。这些年我惯着他的脾气,不去约束他,是要叫他狠,不是叫他被她关秀荷管住……孝廷的性子就是太真太纯,总得受点儿波折才能长大,这事儿我得仔细想想,不能叫他再这么继续下去。” “是……”婆子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很小心地探声问:“那您要是不答应,少爷可就在外头生米煮成熟饭了,到时候硬要拆开他们,不怕少爷恨您。” 叶氏揪着帕子,叫婆子贴过耳来说话…… 婆子点着头:“好是好,这样倒是两全其美,一来成了一桩好事;二来也可绝了少爷的心,眼不见为净,过几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