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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能够推得动他?她也要不了他好看。 福城的商人吃了几百年的越洋饭,当年朝廷颁布禁海令,庚家带头领着各家商户去请愿,大哥二哥在港口抗争时当场就被官兵刺死了。娘卖了大半的房产和地,到处托人打点,才免了他和爹爹的一死。 那北地荒潦,大营里的生活可不是人呆的,熬了四年下来,早已经熬成刀枪不入的魔。秀荷的手儿又白又软,打在他满布旧伤痕的胸口上,只生出些奇奇怪怪的绵痒,哪里能够推得动他半分? 庚武低头看着秀荷削柔的肩膀,莫名地有些魂游,好像下一秒一个不小心他就会伸出手把她的手握住,然后整个儿把她箍进怀里。一连贯的动作都那么自然。 庚武恍了恍神:“你不用担心,他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个他,指的可是梅孝廷? 艾玛,这是叫自家少爷当活乌龟啊。 “咳,少爷……帽、帽子绿了。”三步外的车辕上,荣贵尴尬地咧了咧嘴角。 秀荷浑身一怔,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一辆青黑马车停在侧对面。也不知道停了有多久,车篷顶上挂着水,黑布车帘阴沉沉地把光线遮掩。透过指宽的间隙,看到里头伫着一双精致的缎面白底黑靴,那靴面清长,明明不动,却替它的主人散发出阴戾。 秀荷下意识松开庚武的袖子。 “秀荷小姐,你这……我们少爷为了你……哎,你对不住我们少爷啊!”荣贵苦巴巴地拍着大腿,话还没说完,脑门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弹了一下,没敢再说下去。 一粒花生米顺着荣贵的身子咕噜噜滚下地,车帘微晃,将梅孝廷倾城的颜面打出阴影。他生得好看,下巴瘦削,鼻梁英挺,今日穿一袭簇新的藏蓝箭袖短褂,素色交领一丝不苟,正襟危坐。可惜凤眸中却透着阴幽幽的光,嘴角也噙着讽弄的笑。 秀荷知道他从小就又狠又坏,他一坏,脸上就是这样的笑。从前他只对别人才这样笑,此刻却是对自己。 秀荷是7岁上才来的春溪镇,长到9岁的时候,她的阿娘子青一定要送她去上女学堂,她一去学堂就被一帮富贵子弟盯上了。12岁的梅家二少爷梅孝廷是那一群少爷的头,他把秀荷堵在下学的路上,叫一群小喽啰把她圈住,自己走过去亲了她,然后就一厢情愿地宣布秀荷是他的小媳妇了。 镇子上的男孩们都喜欢秀荷,他们欺负秀荷的时候梅孝廷总会派人去教训;没人欺负她的时候呢,他自己却又惹她生气。气得秀荷撅着小辫子不理他,他又反过来各种花样儿的哄她,讨好她欢心。 他在别人面前的坏,是睚眦必报,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秀荷面前的坏却只会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欢喜。 哪有女孩经得住那样的死缠硬打呢? 现在的秀荷早已经没心没肺没有退路的喜欢上梅孝廷了,梅孝廷却背着她又去见了别家的小姐。秀荷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和庚武的关系,但一想到梅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凉了半截。 她不想解释了,潭子都跳过,心不能白死。 梅孝廷也在暗影里睇着秀荷攥紧的手心,他刚才什么都看见了,她握在手心里的是一抹肚兜。 从前他又哄又求,她都不肯把一对儿小鹿露出来给他看一眼,他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女人的胸。哥儿们都知道他被秀荷吃得死死的,出去喝花酒也从来不给他叫陪侍。庚三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好运,竟然动了他的女人? 他自己都舍不得动! 梅二少爷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想,如果秀荷和从前一样哄一哄自己,或许他还有可能放她一马。不然就两个人一起收拾。 然而秀荷却忽然调转过身去,面对着街铺的门面再也不看他。 她站在庚武的身旁,藕色的春衫青莲的褶子裙,娇滴滴的,和魁梧的庚武站在一起当真般配啊……不认识的大概还以为是对小夫妻呢。 哼,水性杨花。 “走。”梅孝廷眼神一冷,一抹阴凉凉地杀气掠过眼眸—— “驾——”荣贵打马离开。 车子从秀荷身边擦过,梅孝廷后来再没有看秀荷一眼。 老远的听到他说:“晚辈拜见祖父和大伯,晓得长辈们今日回来,家中已备好了午宴,老太太和大伯母一早就在堂中等候。” 那声音清润带笑,听得秀荷心尖儿一痛。明明周围人群依旧熙攘,怎么好像也跟着梅孝廷的离开而变得空旷。 “银-贼。”秀荷忿忿地瞪了庚武一眼,把手心里的东西甩在他胸膛,推着板车走了。 庚武眼前红乱,随手一接,竟然还是那抹肚兜。他本来不想要,怕秀荷下一回又要骂他银贼,可是那肚兜在她手心里呆了这一忽而的功夫,竟就染了她的清芳味道。 他把肚兜在手心里攥了攥,身体的某些地方又莫名地开始紧绷和柔软,软的是心,绷的是不可说。末了勾唇苦笑,又把她放回了胸口。 ……犟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呆蠢呆蠢的。 第肆回花厝里弄 老关福揉着双脚,看秀荷一回来就在屋前院后的找寻。 他猜她这几天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坎,但这种女儿家家的心事,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好问出口。心想闺女也挺不容易,十二岁上没了娘,有秘密了又不能和爹说,让她折腾下也好,不然捂在心里捂出病来可不好。 秀荷翻来翻去,走进走出。老关福就勾着背坐在竹椅上看她忙,秀荷转过头看他时,他又迅速地把眼睛挪向别处。 秀荷心里就犯上了嘀咕:“爹,你可看见一件黑长衫?” “什么长衫?你哥把衣裳都拿去窖上了,家里哪还剩下来几件?”关福装糊涂,默了一默又咕哝道:“都怪你娘心肠软,不舍得给你缠脚,昨早上那么好的一户人家就堪堪打了水漂。” 秀荷一口噎住,没办法,只得道:“是庚家三少爷的。前儿个滑进潭子里,是他借的衣裳把我拉上来。” 她是不会撒谎的,一撒谎表情就不自然。见关福眼睛不自觉地瞄看自己的闺房,便走上小阁楼把临街的窗子打开。 屋檐下晾晒着她的丝巾手帕,一件墨黑的对襟长衫被折成片状塞在燕子窝里,这是老关福故意的,庚家的三小子才从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