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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授魂与

    

    他只是途径了一朵花的盛放。

    刃走进酒吧。

    夜色浓厚,月也困倦,而寻欢作乐的场所却恰逢良机。这地方对于退伍的军人来说,不是熟悉的地界。但对于因伤退伍的军人来说,算是消遣场所。而对于刃这种患有严重PTSD、因伤退伍的军人来说,是良好的治愈方法。

    他无法在寂静到仿佛坟墓一般的房间里久坐,那会令他煎熬、令他崩溃,像是脱水在沙漠里干呕的死鱼。

    所以他在心理治疗师卡芙卡的推荐下,来到这个远近闻名的同性恋酒吧。当然,他自诩并非同性恋,军伍生涯里连只耗子都是公的。看男人、看男人裸体、看男人尸体,尸体堆成垃圾山。性别为雄的生物在他眼里实在和尘埃没两样,轻飘飘的,火一烧就尖叫着燃为灰烬,光一晒就哀嚎着破碎成血斑。但依照这位女医生的说法,如果他在酒吧发起疯来,起码保证了美丽脆弱的女性不至于受他摧残。

    “Girls help girls.”艳丽到仿佛一朵玫瑰的女医生耸耸肩说道。

    ‘草’

    刃坐在沙发上抽烟,曼妙舞蹈的光刺破随意缭绕的烟雾,粉紫的灯像极了女医生的眼睛,让他有了一种熟悉的,仿佛被那双眼睛看穿心底每一寸角落的厌恶感。他抽了三根烟,拒绝了不止三个扭着屁股娇滴滴来询问他的男孩,又瞪走了两个以为他是0的装模作样的男人,最后一个人一杯酒留在昏暗的角落。他深觉自己今天乖乖来了这个酒吧就是错误,在进来之前他此生最大的错误是入伍,在进来之后他此生最大的错误是听了卡芙卡的鬼话。

    是时候离开了,哪怕对着桌台上的枪发疯也比留在这个乌烟瘴气又枯燥乏味的地方来得强。

    刃在大理石桌上按灭烟蒂,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准备离开。就在此时,酒吧中央传来一阵喧闹。

    人类常常鄙弃命运,又感谢命运。但刃不止一次被战友笑骂:你真是个踩着命往上爬的孽种。因为刃不信命,他只信自己。活要握在手里,死也要捏在掌心。但就在此刻,命运悄无声息地扼住了他的喉咙,某种意志cao控了他的神智,令这对他人向来不屑一顾的男人鬼使神差地回头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摇曳的太阳就降落在他眼中。

    酒吧中央是吧台,圆形的吧台此刻乌压压挤满了人,不少激动地嘶喊,甚至欢呼。他们注视的是一个银发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刃喝酒。这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他的虎口处有一只蝎子颤抖着尾爬行。刃没少去一些闷湿雨林,绿色本该令人心情舒畅,但如果连着一个月睁眼是油腻的绿,闭眼是油腻的绿。绿掺着血腥味,搅拌着破碎的骨渣。那这绿就是趴在喉管的厚厚油脂,流动着作呕。在此时,红、或是紫,艳丽的毒物反而像是救赎。刃身边不少士兵就被傲慢的小玩意夺走了性命,所以他对这些熟得很。爬在男人手上的不是那些爱好奇特的胆小鬼们圈养的废物,而是只真家伙,蜇一下就能送人去见上帝。

    ‘玩得够大’刃不自觉地走近了几步‘手倒是挺白的。’

    凑进人群的刃能够更清晰的审视男人。男人很白,白的在迤逦糜烂的暧昧氛围里自带了一圈仿佛圣洁的光圈。他的银发由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起,仰头喝酒时那不安分的红带搔挠着刃本该平静无波的心。

    “啪!”

    男人咽下最后一口酒,手腕一转一颠,将慢半步的毒蝎捞进杯中,倒扣在吧台上。

    周遭的男人们再度呐喊起来,不少人推搡银发男人对面脸黑的调酒师,让他愿赌服输。刃也在人们的讨论里听了个七七八八,似乎是调酒师想要和银发男人睡一晚,人家不愿意。身边人多在讨伐调酒师,刃倒觉得调酒师下作的很坦然。毕竟他也是个坏种,虽然没能看到银发男人的正脸,但就看背影也令人心魂摇曳。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下摆随便地扎进腰带里。他一定很懂如何随意地利用自己的优势,看似凌乱,但黑色衬白,骤然收紧的衣摆使得他优越的身形展露无遗。宽肩窄腰,那把细腰刃估摸着一掌就能箍住。饱满臀rou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委屈的落空了一半,台上放着一件银色的西装外套。他似乎又说了什么,但刃没听清,周围人太吵了。抑或是他的心神已经落在了别处,比如和这个男人在任何地点疯狂zuoai。

    卡芙卡坐在刃对面的角落,难得这警惕的男人没察觉她的视线。她旁边是侦查处新来的小孩,银狼。女孩正巧也抬起眼吐槽:“这叔眼神可挺让人害怕。”

    “嗯...没关系。”卡芙卡用手指卷起发丝绕,慵懒的语调完全不像是担心自己的病人闹事而半夜跑来的样子“这位能解决。”

    刃真不知道自己的医生在不远处观察他,他现在琢磨如何抓住这抹跳动的红发带。但用银狼的话,可能真是他现在的眼神太可怕,银发男人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其实刃的长相与身材也很卓异,常年的军旅生活使得他肌rou结实丰满,撑得这件可怜的白T如履薄冰,挺直的腰背魁梧伟岸,是一具令人看了就心感火热的身躯。而他的长相气质又是纯然的冷漠,下颌锋利,鼻梁高挺,薄唇抿起,浓厚的男性荷尔蒙让他旁边的浓妆艳抹的男孩烫红了脸,呢喃着想要打个招呼。可惜这片少男心注定落空,因为刃终于看到了银发男人的模样。

    军里管手机,对外联系只能通过公用电话,手机也只每日夜晚下发半小时的时间,没卡,用公网。逼得士兵们一个个都是快枪手,不计较时间地点就开始施法。刃很少用手机,室友施法他就去外面吃糖,军队禁烟。有次室友和他骂现在的女人心眼比马蜂窝都多,半遮半掩露个背,结果一转头能吓萎。

    “这就叫背影杀手!”室友狠狠嚼碎糖块“娘希匹的!”

    刃倒无所谓银发男人是不是什么背影杀手,就看背影也足够他的小兄弟打一晚上招呼,大不了后入。但若说没点遐想也是哄鬼,男人就是这么没骨气的玩意,可银发男人的容貌远远超乎刃的想象。

    先映入眼帘的是眼睛。银发男人有一双璀璨到令刃瞬间屏住呼吸的金眸,金色多是威严凛然的,但男人的眼睛形状却是婉转多情的,纤长的睫毛顺着弧度攀沿而上又漫步而下。尤其是左眼下那颗泪痣,柔化了那份高不可攀,转而像是在嘴里用唇舌含吮的蜂蜜,或是饿鬼手里柔软白饼上的一点芝麻,让人无法克制自己想要一口吞下的叫嚣饥渴。

    这双眼,就足够刃做点违法乱纪的事了,更何况男人用姣好的面容和淡粉色的猫猫嘴朝他笑。

    人群随着男人走来而自动分开,直到男人走到刃身边。刃就足够高了,男人完全不逊于他,若是算上高马尾,还得让刃低一头。

    固然得了男人的主动眷顾,可刃没有迫不及待地攀谈。他只是用一种被银狼评价为极端下流的眼神描纂男人凑近的脸庞,直到男人带着浅淡酒气的话语蛊惑他:

    “喝一杯?”

    于是他没有回自己角落里的小沙发,而是带着男人坐到一个光明正大的位置,所有暗搓搓注意男人的酒客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位置。他能听到男人的哼笑,可他反而感觉得到了某种认可。

    “男人的炫耀欲。”银狼冷淡地评价。

    “走吧。”卡芙卡拎起大衣,带着女孩离开。

    刃倒是隐约看到了卡芙卡的背影,但没等他多想一秒,身边男人就慢悠悠地开口:“想喝什么?”

    男人有把好嗓子,温润如水,拖长了的尾调像是在撒娇,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度。刃哪还有心情去想疑似卡芙卡的人影,他故作淡漠地回了句随便。于是男人叫来酒保,点了两杯最简单的威士忌。不过几个呼吸,琥珀色的酒液盛了透明的波纹留在桌台。男人手指搭在杯沿,刚想拿起,就被刃按住。他垂眸,刃的手比他大出一圈,指腹的茧摩挲他的骨节。

    “名字。”

    “很重要?”男人狡黠地眨眼“刃?”

    重要?什么最重要。刃注视着别有用心的彩灯捆缚这张姝丽却圣洁的脸,忽明忽暗的光影在这洁白的雪地肆意张扬。刃注视着他黑色衣领下深刻的锁骨被欲望塑形,白皙的肌肤沾染了肮脏深红的水光。刃注视着男人,已无心离去,哪管夜色、癫狂梦与醉醺的月。这个名字带来的纷杂记忆像是坍陷的山体,可他感觉不到沉重,只能感觉到自由的、温和的风。风过滤、清洗了本就稀薄的醉意,刃自退伍后从未如此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而且绝不退缩。

    男人抽出手,从刃的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将打火机缓慢地,沿着刃的指尖推进掌心,那两截骨节分明的玉再轻飘飘地滑走。刃盯着他,他笑咪咪地将烟抿在柔软的花瓣,无声地示意刃。

    刃像是所有渴望美人垂青的痴汉,摁下旋钮,一簇随着心脏鼓动的火焰经他之手诞生。火焰舔舐银发男人的眉眼、鼻根、唇瓣的半边,欲望的阴影在他的侧脸流淌成暗潮,拍打在刃干涩难耐的心墙。这墙曾经坚不可摧,如今却一触即碎。

    刃不舍得松开手,那明灭的美人面倏忽间遁入模糊的玻璃,只剩一点红光凄艳地燃烧。他用大拇指轻轻扣住拳头,企图不让自己暴力击碎这朦胧的暧昧。

    “名字”

    刃的耐心在飞速蒸发,他急于获得一种确认。他小时候除了劫涩吸杜什么混球事都做了个遍,再一次出了看守所的大门后被养父绑起来扔进军队,这些年下来也勉强有了点法制观念。比如强健不可以,但合建可以。如果能得到名字,哪怕只是一个花名。刃都有理由将那所谓的底线踩在脚下,随后任他心意为所欲为。

    他想把男人牢牢捆入怀中,密不可分,听男人哀婉的祈求。他想把男人按在落地窗前,就着闪烁的霓虹灯后入,在男人的身体里烙下他的印记。他想把住男人柔腻的大腿,噬咬黑袜下灵动的脚踝,再捂住男人的嘴,掐住男人的脖子,感受他锁紧的花园。他要在男人身上用尽所有他听到的、看到的、想象到的一切龌龊手段,直至这朵骄傲的花苞哭泣着朝自己颤抖盛放。

    名字,是钥匙,是许可。

    可直到男人慢哒哒抽完半根烟,也没有再搭理刃。任凭刃的呼吸愈发粗重,任凭那压在身上的guntang视线毫不掩饰的撕开身上薄薄的布料,肆意在肌肤上爬行。刃并非急色之人,可那男人是惯会挑逗人心的狐狸。他并不一直凝视着刃,与他对抗。而是自顾自的抽烟,喝酒。有时甚至只留给刃一个侧脸,对另桌放肆打量的酒客赏一个笑。那半眯的眸子眼尾上翘,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振翅的蝴蝶,偶有一点红艳从朦胧的烟雾中闪现。

    就在男人的烟将将要烧到白指时,刃猛地站起,两指夹走烟扔进烟灰缸,攥住男人手腕,强行拉他离开了酒吧,抛下身后遗憾的叹息。男人乖巧的跟在后面,刃回头望他时还能清晰辨别他嘴角上扬。

    ‘原来不是狐狸,是只偷腥的小猫’

    两个人维持着强制别扭的姿势走进附近的酒店,顶着前台小姐疑惑的眼光,刃单手掏出身份证开房,并在男人的笑声中黑脸拒绝了前台小姐询问男人是否要报警。

    一进电梯,刃就将男人抵在电梯厢壁,急不可耐地凑过头想要与男人接吻。但干涩的薄唇并未如愿以偿,反而被男人用两根手指拦住,带着淡淡烟草气的温热指腹漫不经心地按压在刃的唇rou上,像是敷衍的检验与成心的调戏:

    “有监控。”

    “好。”刃本就低沉的嗓音近乎喑哑,他握住男人的手指,称得上是纯情的啄吻,从指尖到指根,一点一点地感受。与之不相匹配的是他看向男人的眼睛,有着雄性爆裂的火热情欲,有野兽在这岩浆里蓄势待发,只待一个时机就要将猎物吞吃殆尽。

    男人怔了怔,随即露出包容的笑。单看这个笑,就算坐在高级会议室里都不会有违和感,透露着男人刻在骨子里的居高临下。可在刃眼里只觉得心里、灵魂里的火在这温凉倨傲的笑里愈烧愈烈,烧得他头昏脑胀。

    恰逢此刻,电梯门缓缓打开。刃一边扶住男人的肩膀,一边走向房间。短短几步刃恨不得飞过去,心里暗骂前台找了个离电梯远的房间。

    刚一打开套间门,刃将男人推进去按在墙上粘腻急切的吻。男人反手关住门,眼里还缀着慢条斯理的笑,这更令刃感到了yuhuo的愤恨。他叼住男人只会吐露蛊惑话语的红舌,包裹着含吮,再勾住,拖出淡粉色的唇瓣咬进自己的嘴里,甚至逼迫男人咽下自己的口水,吸走男人嘴里最后一滴甜蜜的空气,直到男人的眼角泛红,那双明艳的金眸泛起雾蒙蒙的水光,才放过他。刃用唇舌侵犯了男人脸庞的每一处,压抑着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名字”

    男人不理解他的执着,瞪圆了眼睛。那金灿灿的眼珠转了转,他笑咪咪地伸出手指轻挑地勾了勾:“狗狗过来,我悄悄的。”

    刃当真像只乖顺的狗,侧耳过去。

    先是一股温热湿润的气,被故意呼在刃的耳朵,瞬间酥软了刃的耳道乃至大脑。随后是男人拿捏了字眼,蕴藏了媚意的声音:

    “我准许你审问我。”

    刃转头瞪他,男人无辜地歪头,银白色的蓬松刘海调皮地跳,还是笑意苒苒的温和模样。刃一字一顿地说:

    “你似乎很喜欢笑。”

    还没等男人再狡辩,刃一手捏住他的脸,用虎口扣住他的下巴。手掌的触感很棒,可以想象隐藏在重重衣物保护下的身体会多么滑腻柔软。死死盯着男人,刃的叹息坠下:

    “我会让你笑不出来的。”

    刃曾经跟着军队到过许多人烟稀少的绝境,却也不乏一些繁荣热闹的小镇。有次他举着枪走进一个小镇的修道院,很小的、拱廊环绕的小院子,里头很是细心的饲养了红色的花,青黑的树和嗡嗡作响的蜜蜂。他坐在土台阶上,旁边是一只蓝色的浇水壶。小院子在热浪里炙烤了一年又一年,已经熟练的在午后冒起烟来。刃并非什么信徒,他只信自己。可就在这一个瞬间,他明白了这些修士的灵感——极端的贫困可以通往这个世间的华丽和丰富。他们舍弃了一切,是为了追求更高境界的人生。刃在地上扣出一个小土坑,将烟埂埋在里面。

    刃自小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会说话的时候就靠住在废弃回收厂的老乞丐扔一口吃的,稍微长大一点就开始学着混混们打架,抢劫。不及成年人腿高的男孩,脏着脸,身上满是垃圾的恶臭,却提着一根有他两臂长的铁棍,逮谁敲谁。被反杀最开始是常有的事,后来他也聪明了,学会观察,故意示弱下套,懂得欺软怕硬。又过了几年,他们那片街区被划到新城里,为了城市形象,要整改。他眼瞎,被所谓的兄弟坑进了警察局,替人背了锅。就在那里,他认识了自己的养父,从野孩子变成了某个人户口本上的一页。

    但习惯了野外捕食的独狼吃不惯狗粮,他反复的偷盗、打群架、嘴里不干不净地顶嘴,惹得养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打烂不止一根扫帚。可养父仍然没放弃他,托了关系将他塞进了军队。

    那天他刚从交管所的铁门里蹓跶出来,养父的车就在门口。没等他说什么,车下飞快窜下来几个人,就在警辉底下把他绑了抬进车里。他并不生气,也完全没有生气的理由。他只是盯着养父不知何时泛上花白的头发,吊儿郎当的说:

    “老头,几天不见就成地中海了?”

    我很想你,对不起。

    要不是握着方向盘,养父高低得回头给他一拳。可惜他是司机,只能嚷嚷着让后座的同事们揍他。同事们都是老人了,看着这对父子过来的,都和声和气的劝,心里门清要是今天揍了,明儿个就得自己挨揍。

    后来进了军队,他仍控制不住要犯烂毛病。被打,被罚,关在小黑屋反省。后来就进了维和部队,出了国。

    这些年他只见过养父一面,隔着人海,有一个佝偻的背影离开了。

    他的一生像是块被世俗反复锤炼揉捏的废铁,可他只想把它掌握在自己的双手上,放在宁静的阳光下,对于这些将一生禁锢在列柱中的修士并无区别。好比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在运兵的长途夜间火车里摇晃、发呆,再在新的黎明里继续推进生命。

    苦涩的、漫长的、生命的苦修。

    可当他舔舐这个男人的生命时,仿佛那是一颗糖。麦芽糖、水果糖、牛轧糖,甚至只是劣质的方糖块,那不可思议的甜鼓舞着他:塑造它,磨砺它,爱它,又像是寻找最后那个斩钉截铁,可以作为一切结论的字、词或是句。原来他为之自傲的“独善其身”并非是独善,而是“独恶”。原来他此生,截止掠夺了这个男人身上自己欲望的那一秒之前,他一直厌恶自己。

    然而在今天,在这张床上,在这个男人水洗般清澈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赤裸的自己。真正的,一个赤裸着身体、灵魂的男人,大汗淋漓的自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第一次确切地掌握到快乐这个词语的含义,它和以往任何一般理解的快乐,例如烟酒,血火截然不同。他握着身下男人的裸体,像是握住了男人圣洁的灵魂。他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时的光晕,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真实的映照在他眼里,独属于他的救赎。而此刻他的汗滴落在男人的脸上,他的jingye灌注在男人身体里,并非亵渎,而是向神明奉献己身——堵塞在他灵魂里全部的恨与爱。

    这是他的朝圣之旅。

    他用沾了jingye的手一寸一寸描摹男人,颤抖着想要将双唇印在男人眉心,却听见男人带着哭腔的呢喃。

    “什么?”他询问,他不想遗漏任何一个字“你说了什么。”

    “景元。”男人——景元崩溃地哭出来:“不要再顶了!”

    “哦,抱歉。”他这么说,但没打算悔改。

    很多事哪怕是错的,但不需要改正。

    退伍后,他无数次坐在自己的小公寓。在噩梦中挣扎惊醒,对着晃荡在窗帘上的鬼影怒骂喘息,踉跄地下了床,砸烂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个物件,然后坐在桌前发呆。

    单人的小书桌,贫瘠的桌面上只有一盏干瘪的台灯。

    他自抽屉里取出枪,呆板地检查每一颗子弹:取出来再塞进去,确认好后,他就会拿起枪,顶住自己的额头,或在太阳xue处摩擦,让那铁锈味的冰凉来冷却躁怒的头脑。他会这样安抚自己许久,任自己的理智出走,只凭心意在扳机上来回游弋,像是小孩玩弹珠一样弹保险栓的开关,然后,已进入了熏染状态的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冰冷污秽的血土污垢,带着死亡的阴森气。

    直到月亮落下,直到月亮升起。他醒了过来,满嘴苦涩的口水,舔那根枪管,把舌头伸进去,湿漉漉的口水在管里到处都是,一直重复:

    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

    他抵着景元的额头嘟囔,抱怨。景元软成一滩汤圆,闻言只好抬起胳膊,发麻发酸的指腹按摩男人汗湿的后颈,温柔疲惫的应和:

    “嗯,好乖。”

    “我才不乖。”刃像只大狗在景元的颈肩蹭,蹭他的脸,还咬他的耳垂。

    “你等到了我,”景元把刃的脸托住,刃在酒吧,在电梯,在床上凶巴巴的脸柔软下来,冷硬的眼尾垂下,真的很像只落水的大狗。景元很累,但看到刃这幅委屈模样也笑出声来:“太厉害了。”

    刃没再说话,他搂住景元,甚至一条腿压在了景元身上,将人全部困在怀里,才把头重新埋回温暖的颈边,呼吸逐渐平缓、规律。

    他睡着了。

    景元打了个哈欠,无奈地动了动被男人锁住的双腿。要是想不惊醒男人就离开,想来是不可能了。于是他也在枕头少有的,没被他泪水沾湿的枕面蹭了蹭,安然睡去。

    在厚重的窗帘后,城市已然苏醒。

    刃习惯将睡眠严格的控制在五个小时,即使如此,他也会在急躁不安的早醒。但今日当他睁开眼,头脑中除了逐渐消散的睡意,只有平静。

    但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因为本该在他怀里安睡的景元不知所踪,摸了摸床单,已经凉透了。他自床上跃起,从地上乱糟糟的衣服堆里翻出手机,第一时间打给了卡芙卡。女人刚想打趣他居然黄昏才睡醒,就被刃着急打断:

    “你认识他!”

    “谁?”

    “景元。”他焦躁地在地上徘徊“我昨天看见你了。”

    “哦——”卡芙卡斟酌了片刻,掐在刃忍无可忍的最后一秒开口:“是啊。”

    “他在哪?”

    “嗯...他的行程可不是我这个小医生能打听到的。”

    ‘你放屁‘

    刃抹了把脸,自暴自弃地说:“你想干吗。”

    “先来我的办公室吧,刃。”卡芙卡说:“我可以提供一条路,但路的尽头不一定是你所期望的。”

    “我马上过去。”

    “等等,刃,听我说。”女人一贯不带感情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真心“我不建议你去找他。”

    刃在穿鞋,手机夹在肩膀上急促地问:“为什么。”

    “很多原因。”卡芙卡说:“刃,很多时候,很多东西不是说一腔孤勇就要留在身边,经过、欣赏也是一种爱,你们昨夜的事...”

    “你就当是途径了一朵花的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