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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只精巧的大炮,炮响那日,吓得附近百姓皆以为山神动怒。 容歆在江南跟一位老匠人学了雕刻,安下心来练习。 第三年,大清的炮兵营添了几只相同的大炮,康熙派人接东珠回京,无果,又派兵仗局的人每年往返于京城和遵化。 容歆的雕刻技艺稍有进步,雕人像时,形虽不甚相像,却有其神韵。 第四年,皇太后病逝,康熙的身体也不太好。 容歆开始动工,雕这些年她生命里的许多人。 十三岁的讷敏,仰头望着天空的宝音,洒然举杯的孝昭皇后,躺在额娘身边大哭的保成,数雕花的大阿哥,背着她的三阿哥,还有送她短刀的蒙古青年…… 容歆的手没办法雕出完美的作品,可她很认真,一刀一刀,慢慢的雕着,直到她病了,手再拿不住雕刻刀。 胤礽和大阿哥每年都会来遵化看她,但并不一起,其他人也会来,只是次数不多。 容歆生病的消息传回京中,胤礽和大阿哥立即便向康熙请示出京,康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留给两人一个背影,缓慢地走回寝殿。 第二日,康熙决定谒陵,随行之人有胤礽和大阿哥,有粤亲王福晋和皇长孙,有三阿哥、四阿哥、十二阿哥,还有荣妃马佳氏。 容歆自身子不便之后,便添了新的乐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暖和的阳光,哼些不成调的小曲。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来,容歆都不意外,唯独荣妃的出现,教容歆微微有些惊讶。 容歆没管旁人,只安稳地靠在摇椅上,看着荣妃,轻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她的病,依太医所说,已经没多少时日,可她神态上完全看不出病人的模样。 荣妃见她这般,原本揪着的心,不自觉地放松,也像她一样,忽视康熙等人,自在地坐在摇椅旁唯一空着的板凳上,不在意下摆落在地面上沾染尘污。 东珠坐在榕溪另一边的板凳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的出现有丝毫反应。 “皇上谒陵,我在宫里待得烦,便缠着皇上带我出行。” 容歆闻言,头幅度极小地转向康熙,只一眼便又转回来,笑着问:“您是听说我的病而来吗?” 荣妃别扭道:“我想祭拜一下两位皇后娘娘,谁说是为了你。” 容歆笑笑,“不是也无妨,我很好,无需挂念。” “生病是你这样吗?”荣妃依旧口无遮拦,可眼里皆是迷茫,显然容歆和她认知中的重病之人完全不同。 容歆没回答,再次看向康熙等人,淡淡道:“我一时半刻死不了,不必太过紧张,路上辛苦,请先去修整。” 胤礽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对康熙道:“皇阿玛,不若先回寝殿……” “你们先离开此处。”康熙绷着脸,见荣妃始终没有给他让座的意思,脸更黑。 胤礽和福晋对视一眼,便拱手道:“儿臣等先行告退。” 众皇子们离开时,侍从为康熙搬来一把椅子,在康熙的要求下,放在正对着容歆的地方。 容歆没管他,对浅缃道:“你帮我把库房第三个架子上的东西拿过来。” 浅缃沉默地转身,不多时,和一个抱着木雕的侍从回到这里。 容歆抬了抬手,指向荣妃,道:“送给荣妃娘娘。” 荣妃迷茫地看着那四五寸大小的木雕,“你送我木头做什么?” “我雕的荣妃娘娘,手……” “这是我?!脸呢?”荣妃吃惊又嫌弃道,“你莫要骗我。” 容歆不在意她的打断,继续道:“手艺不好,您不要介意。”说着又刻意语气可怜地叹了一声,道,“雕到脸的时候,我拿雕刻刀的手一直抖,只得无奈放弃……” 荣妃闻言,强忍下嫌弃,扯起嘴角,“你亲手雕的,我怎会嫌弃,呵呵……” 容歆似是极为高兴,眼神一转,便见康熙表面一副不以为意地样子,实则眼睛时不时地瞥向那雕像,应是想要的。 “险些忘了。”容歆又对浅缃说,“桌案上的木雕,是我送给皇上的,快让人搬过来。” 浅缃一顿,随即顺从地再次去到库房,回来时,带回一个木箱,看着便比先前荣妃那一尊木雕郑重许多。 荣妃神情不太满意,但对着康熙,她不敢说什么,便瞪容歆一眼,扭过头。 而容歆对康熙有些抱歉道:“请皇上见谅,我不敢对您不敬,便想要等技艺更精湛时再雕刻送给您之物,只是……” 康熙便是是这时打开木箱,荣妃也好奇地看过去,一见里面只有一颗打磨圆润的木球,顿时咧开嘴,再看她那个便顺眼许多。 康熙则是脸一黑,道:“容歆,你真是……顽固不化、顽劣至极!” 他说完,便起身甩袖子离去,只是这一次离开的姿态,再不如多年前那般昂首阔步。 荣妃没跟在康熙身后离开,低头看那木雕许久,忽然道:“容歆,宫里的人明明越来越多,可我为何觉得冷呢?” 去年,钮祜禄贵妃生了重病,她早年底子坏了,没熬过来,年初时撒手人寰,没多久,珂琪了无生趣之下,也随她去了。 宫里的老人,就剩下惠宜荣德四妃。 容歆拍拍她的手,感受到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却当作没看见,只慢慢摇晃着摇椅,淡淡道:“人老了,变得胆小也没人笑话您。” “你就不会怕吗?” “自然是怕的……”容歆这般说,面上却仍旧平和,只是缓缓闭上眼,声音越发轻柔,“可我活到今时今日,退场之时,姿态从容一些又有何妨?” 她后面的话,几近无声,荣妃见她像是睡着了,便不再打扰,轻手轻脚地带着两尊木雕离开。 临出门前,听到雪青的声音:“女官,您该喝药了。” “好苦,既然没用,可否不喝?” “您一定要喝。” “雪青,你从前不是这般对我的……” …… 康熙谒陵后,御驾仍然停留在遵化,暂时未有离开之意,每日容歆的院子里都有许多人,容歆对每一个人都笑着,没有将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传递给任何一个人。 生死有命,遗憾也罢,留恋也罢,谁都无力阻止,不若留些好的念想。 但就算是一直最看重的胤礽在身边,容歆也始终握着东珠的手。 他们的世界早就有了许多的别人,悲伤或许只是一时的,可东珠的世界里,谁也看不到它的样子,看不到里面都有谁。 容歆最后能为东珠做的,便是告诉这个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二十余年的姑娘:“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在你的世界里,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