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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喜滋滋地,“都是咱家的!” 他这样说,好像这苦日子已经过去了。 方卿这才拿正眼瞧他,鼻子还有点堵,说出话来闷闷的,带着鼻音:“真的么?” “真的!”乔万山赶忙应着,“俺钱还存着呢,在你那小本里,三十六块五毛三分,你说买多少就买多少!” 方卿这才笑起来,“那草哪儿够吃啊?”他想起光秃秃的黄土地。 “又不是只有清水村一个村儿。” 见人好了,乔万山心里这才放下心来,也不敢把rou拿给他吃,只好没话找话:“中午,爹叫你呢,”他拿块破干布给人擦了擦脚,放到边上备好的干净布鞋里,“你要不要去瞧瞧?” 煤油灯提起来,火苗顶上黑烟跟着翻滚了一圈,又消散在夜里。 乔万山揽了揽灯,递到方卿手里。 方卿到隔壁屋里,方自成坐在床边,见他来了,“方儿方儿”地叫,待儿子走近了,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碗,沉甸甸的。 方卿一看,竟是rou。 除了白天的羊rou还有什么? 这rou没被动过,全省给他呢。 方卿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时候他觉得他爹一点也不傻,什么事儿心里头门儿清。 可这么多年了,要说是装的...... “咋不吃?”方卿问。 “不饿,留给方儿,”说着拿起一块就往方卿嘴里递。 他叹了一口气,直接拿两指头拈过来,咬了一小口。 羊rou处理得不好,还有膻味儿,他不爱吃。 小羊么,就该圈养着,消磨岁月,陪人的,他心里头难受地想。 可他吃下去一块,方自成跟着就笑起来。 隔天村里边就死了人,一打听,是个六岁的孩子,说是太久没吃东西,心急,囫囵个一块rou下去,没缓过劲来。 竟是噎死的。 荒年也能噎死人。 乔万山家的门被拍得哐哐响,是那孩子的爹娘。 男人乔万山知道,不就昨儿个刚上门么? 那女人进门就坐地上直哭,要乔万山赔她孩子。 这都什么事儿啊? 讹人的出了灾祸,反倒怪到被讹的头上了。 乔万山站屋里,外头围了一圈子人,吃不饱饭,也不耽误人看热闹的本性。 他还算镇定,没管大着嗓子在哭的女人,只问那男的:“这事儿赖俺?” 那男人也心虚,但瞥了一眼外头的人,好像又壮了胆子。 “要不是你给俺羊rou,俺娃也不会出这事儿!”他抹了抹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要不是你非得生火,俺也不会来!” 什么理儿都叫他占了,好赖全推到乔万山头上。 咋整? “这样,俺也不要多,”男人商量着,手里搓着灰扑扑的衣角,也不知多久没换了,上头灰都反光了快,“你给俺一瓢米,这就两清。” “一条命就值一瓢?!” 乔万山还没说什么,那女人不干了,在地上半边屁股一扭,又挪了一圈,裤腿上全是土。 “三瓢!”她数出三根手指,“不给俺今儿个就赖这儿不走了!” 原来是嫌少。 那男人也急了,本来就不是人家的错,这是来无理取闹来了,自家媳妇儿还这样,这么多人看着,也嫌有点丢人。 他走过去,跟那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大约不愿意,揪着他衣领就骂:“俺就知道!自打俺嫁过来,就没一天是好日子,你那老不死的娘天天为难俺,动嘴不动手,你么......哼!俺看你也是个窝囊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要把在那家里受的罪吃的苦全给倒出来,叫人同情她,可怜她,给她评理。 “那不是你娃?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顾自己,你拿正眼瞧过咱娘几个么......” 可周遭看热闹的,就图个新鲜,谁家还没那点事儿,只是人家的丑事,更有吸引力罢了。 她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估计昨天吃得挺饱,跑得挺快,男人没抓住她,站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 乔万山拿了个袋子,给他装了一瓢米,其实家里也不剩什么了,这还是刚从矿井回来那时候买的。 只是这男人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一出接一出的,都闹得人心惶惶。 这米是接济,不是为赔什么,他问心无愧。 男人本来还不要,要不是那疯婆娘逼着他来,也没这些事儿,本来就怨不得人家,昨天一家几口头一回吃上一口好的,再拿人东西,叫什么样子?他家里那么多张嘴,能熬过去几个还难说,死了那个是没命享福,命不好,谁也怨不得。 “再多也没有了,”乔万山说。 男人刚接过来,外头急匆匆闯进来一人,鞋都跑掉了一只。 “长根!你媳妇儿跳河了!” 男人正要感激乔万山,可听了这话仿佛被人猝不及防打了一棍,愣住了,好半天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袋米也没拿住,全掉了,散了一地,有几个小孩子哄上来捡。 就这一小会儿,怎么就...... 下午乔万山接方卿从学校出来,路过清水河,那里已经没有下午时的慌乱了,河面静悄悄的,河水不深,淹死个人却绰绰有余。 这里头,有乔万山他爹,有水草母子,有长根媳妇儿,反正谁也不知道最后一个会是谁。 这河给清水村围了三面儿,乔万山原先以为这是河是养人的,农田灌溉,吃喝捕捞,全仰仗着这条河。 这会儿觉得,这河就像锁住了清水村的咽喉。 第二十二章 乔万山在煮那块羊rou,锅里是咕噜噜冒着泡的血水,腥味不断从没盖严实的锅边缝里钻出来。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孩子,瘦骨嶙峋的,大抵因为平日里多是以水充饥,皮rou没有一丝血色,乔万山觉得他整个人发黄,那种黄水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透明感,看着渗人。 “叔,饿呀,”那孩子说,脑袋耷拉着,乔万山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有些面熟。 “你爹娘呢?” “爹在家里,娘......娘不在,昨儿和爹一块出门,没回来过。” 那小孩儿往乔万山跟前走,他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声音从里头艰难地挤出来。 乔万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从锅里捞上来一小块rou递过去。 那孩子见着吃的,扑上来就拿过去往嘴里塞,也不嫌烫。指甲约摸好久没剪了,划的乔万山手上好几道白印子。 乔万山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孩已经把整块rou都吞下去了。 “叔......饿......呕......咳咳......” 他好像被噎住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