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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瞳眸明亮又坚定,裴延一眼便明白她的想法,唇边的笑意微微凝结。 按理说,她能这般通透、明事理,他应当是高兴的。 可见到她与他分的一清二楚,泾渭分明,他心头无端生出一阵烦乱来。 好在这时,酒楼小二进来送菜,暂且打断了这个话题。 “酒醋白腰子一道,三鲜笋炒鹌子一道,烙润鸠子一道,糊炒田鸡一道,青虾辣羹一道,清炖金钩翅一道,一品豆腐一道,槐叶冷淘两份,荔枝膏水一壶。” 一道道菜摆在桌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两位贵人的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小二恭敬一行礼,随即退下。 陶缇本就饿了,现在看到这一桌子的菜,注意力一下子被食物吸引了过去,“这些看起来都很不错呀。” 裴延见她上一秒还一本正经的与他说着还钱的事,下一秒就直勾勾盯着饭菜,有些哭笑不得。 “开始不是说饿了么,先吃饭罢。” “好!” 陶缇也不客气,拿起筷子,挨个将这古代酒楼的菜肴尝了一遍。 可惜没有手机,否则她这时候开个美食吃播,绝对能吸引一堆观众来看。 “唔,这个好吃……嗯!这个也不错……这道青虾辣羹也好……滋味很足……” 她一边吃,小脑袋一边轻轻的晃着,简直幸福的要哼小曲了。 尝过菜肴后,她将视线放在那道色泽鲜碧、宛若翡翠的槐叶冷淘上。 这槐叶冷淘是华夏古时一道很有名的冷食。她听十三叔提起过。 十三叔说,某个瓢泼大雨的夏日,他曾在唐朝的一家小食肆内,遇到个穷困潦倒的官吏。见那官吏饿的面黄肌瘦,十三叔请他吃了一碗槐叶冷淘,那名官吏感激不已。 多年后,十三叔才知道当年那落魄官吏,竟是大名鼎鼎的诗人杜甫。 杜甫还为写了一首诗,首句为: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 后来读到这首诗时,十三叔还很得意的跟她炫耀,“没准他写这诗,就是为了纪念我这个对他有过一饭之恩的好心人。” 对此,陶缇耸肩摊手道,“行吧,你高兴就好。” 十三叔一向没个正经,嘴里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虽说他的确活了快一千五百年,可谁知道与杜甫的故事是不是他瞎编的呢? “你在想什么?”裴延的声音冷不丁在耳畔响起。 陶缇猛地从回忆中醒神,朝他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没,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家中一位长辈……” 顿了顿,她好奇问道,“这槐叶冷淘不是夏日才有的么,怎么春日就吃上了?” 裴延温声道,“再过不久便是寒食节了,所以各店家也都备上了一些。” 寒食节?陶缇颔首,呢喃道,“难怪……” 所谓槐叶冷淘,相当于现代的凉面,只是这面粉里混合了槐叶汁水,所以做出来是碧绿色,夏日里瞧着清清爽爽的,还有淡淡的槐叶香味。 陶缇面前这道槐叶冷淘是虾仁做的浇头,虾仁喷香微红,她拿筷子将色泽诱人的浇头与面条充分搅拌,确保每根面条上都沾满酱汁后,才夹起一筷子送入嘴里。 入口清爽不油腻,面条柔软爽滑,因为是手拉的,还很有韧劲。一粒粒虾rou十分饱满,鲜嫩弹牙,滋味很是不错。 陶缇很快就干掉一整碗槐叶冷淘,心满意足的摸了下小肚子,暗自感叹道,真不愧是让古代文人写诗夸赞的美食啊! 裴延吃的也差不多,慢条斯理的拿起帕子擦了下嘴角,旋即道,“孤在附近有件事要办,你是在这等孤回来,还是自己在东市逛逛?” 陶缇微微顿了一下,须臾,轻声道,“你去办事吧,我自己逛逛。” 裴延颔首道,“也好,孤让玲珑和付喜瑞、展平陪着你,侍卫也会暗中护着你……至多半个时辰,孤便回来了。” “好的。” 陶缇乖乖地朝他笑了下,心道,总算可以自己逛了! 跟裴延这个行走的atm机一起逛街,她都不敢多看货物一眼,生怕看了一眼他就直接买单,就……压力蛮大的! 从春风楼一出来,裴延交代了几句,两人便分开了。 相比于西市的异域风情,东市则更有本土特色,一路上表演杂技百戏的、拉琴卖唱的、算命卜卦的,嘈嘈杂杂,热闹非凡。 陶缇边逛边看,买了不少或精巧或有趣的小玩意。 不知不觉逛到一家绸缎庄,只见那偌大的门庭停着不少的香车宝马,豪华的大门上挂着个鎏金匾额,上书“天衣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吼,好气派!” “夫人,这天衣阁是城中挺有名气的一家绸缎庄,您若是感兴趣,不若进去逛逛?”付喜瑞在一旁建议道。 “也行。” 陶缇抬步朝里去,店内的装潢也很是大气华丽,各种绸缎摆的整整齐齐,店内已经有不少夫人姑娘在挑选,七八个店伙计都忙不过来。 许是陶缇打扮的素净,伙计只与她说了句“这位夫人您随意看看”,转身便去招待后进门那一拨衣着华丽的客人。 玲珑对此还有些不忿,哼道,“呸,狗眼看人低。” 陶缇却是乐得自在,安抚道,“没事,咱们自个儿逛。” 一楼是成衣和品质一般的绸缎,上等的绸缎都放在二楼。 陶缇上了二楼,打眼瞧见几个颜色和花样挺不错的,尤其是摆得最高的那匹茶白色云鹤暗纹的锦缎—— 这个颜色,裴延穿着一定好看。 他陪她逛了一个上午,他自己却没买什么。自己不如买下这绸缎,送给他当礼物? 陶缇越想越觉得不错,忙叫来伙计,让他将那匹茶白云鹤纹的锦缎取下来。 伙计见她看中这匹,面露诧异,也没立刻去取,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出声道,“这位夫人,这可是天云缎,价值不便宜,这么一匹就得百金,你……确定要这个?” 陶缇淡淡应道,“嗯,就这个。” 伙计皱了下眉头,还想说什么,一旁的付喜瑞直接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来,不客气道,“还不快给我们家夫人拿!” 一看到银票,伙计眼睛都直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得罪了个大主顾,忙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拿,夫人你稍等片刻。” 这下他的脚底跟抹了油似的,又快又稳,小心翼翼捧着那匹天云缎,弯腰笑得一脸谄媚,服务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夫人可还看中其他的?小的一起拿来,给夫人你包起来。” “不用了。” “店里最近到了一批新货,夫人可以……” “我说了不用了。” 这一句话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