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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根红心甘蔗。

    一.

    清晨,星期日。

    白裙子女孩进入了男孩的梦乡。

    金黄的向日葵花丛,白色的,她。

    暖黄色的光落在火一样的向日葵花瓣上,她站在花丛里,歪过头来,对我笑。梦里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大清楚,连向日葵和麦浪都不合时节地同时出现,心甘情愿地沦为她的陪衬品。

    她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温柔,像朝阳,像清风,温和的笑容带着淡淡的光晕,黄色的暖光在她身上抛出了一道飘渺的光芒。神圣不可侵犯。

    她张嘴说了什么。“我漂亮吗?”

    当然。我没说出口,没来得及说出口,脸却好像烫了起来。

    她又在金黄色的麦田里走了一段路,我没有跟上去。

    她转过身,扭头看向我,浅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你是,喜欢我吗?”

    梦境戛然而止。

    缓慢地睁开眼睛,我费劲地转动脑子里的齿轮,回忆着这个梦。

    我有些费力地想,今天是不是要带她复习来着?不带她复习的话,回学校她会跟不上进度的。

    快点整理一下资料吧,不然快迟到了,现在已经是七点了。

    我带着新高一的书去她家里了。

    二.

    我跟她是邻居,姑且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吧。

    “你怎么才来?”她笑着看着我,很明媚。不知为何联想到了昨晚的梦,我脖子一梗,感觉热意浮上了脸,别过头,嘟囔道:“睡过头了。”

    “做的什么美梦啊,把我都忘啦?”她依旧是甜甜地笑着,声音也好像沁了蜜一样,甜丝丝儿的。

    “就是梦的你。”我声音很小,蚊子声都比我大。

    “什么?我没戴眼镜,你再说一遍?”

    “戴眼镜和听不清声音有什么关系啊喂!”这回声音倒是大了不知几倍。

    “啧,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只是…只是我解释不清罢了…所以你到底说什么啦,”她在窗台上找到眼睛,戴了上去:“这回不会听不清啦,你再说一遍呗!”

    “没什么,你休学前学到哪里了?”我收收心,没有忘记来她家里的正事——补习。

    她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讨好一样,又像是自嘲:“唉,别管学到哪了,反正是都生疏了,好弟弟,看在多年朋友的份儿上,从头补起呗—”说完这句话后,她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像一匹狡黠的小狐狸。

    “好好好!我认输认输!从头讲就是了!我认栽了!”

    三.

    开学后,我和她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并且坐在了一起。

    我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瘦削的身躯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包,扎了个利索的高马尾。

    “怎么啦,坐在一起了哦,你不开心嘛?”

    我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干嘛不看我?你怎么啦?”

    我能感觉到她忽然凑近,温暖的风柔柔地轻抚我的脖颈,有发丝从她的肩头落在了我的颈窝,痒痒的,还带着她的体温。

    我的脸烧了起来。我感觉我的脸应该红透了。

    但愿她没看到吧。应该吧。

    “嗤。”

    我听见她轻笑了一声。

    我说不上来我的心情,一边喜欢着的,向往着的,一边狼狈地被打败在在她的纯洁与示弱下,飞蛾扑火似的。

    四.

    我想起了我们的初次见面。

    那是个晴朗的夏日,风吹着,树影摇曳。

    我是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看见的她。

    她像一条脏兮兮的弃犬,小心翼翼地蜷缩在那里,眼神飘忽不定,害怕的发抖。

    我走了进去。

    她看见我很害怕似的,却没有瑟缩,眼神盯着我,希望把我吓跑一样。

    我对她伸出手,笑了一下:“你要去我家玩吗?”

    我当时记得她,她是我的邻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有想帮助她的心。

    五.

    她有点木讷。我想。

    “吃这个糖吗?”我掏了掏裤兜,找到了一块被体温捂热快要融化的水果糖。递给了她。

    她警惕的盯着我,盯了有好一会,才缓缓拿了这块糖,拆了糖纸放在了嘴里。

    “你叫什么啊?我叫周星扬。”

    她不说话。我刚张开嘴,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她说她叫黎音。声音很暗哑。

    “好啊,那我们是朋友啦!”

    在那之前,我从没注意过她。

    她就突然闯进来了。

    六.

    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她那样低落警惕了,就好像是个幻觉。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了。

    她经常凑到我身边,发丝轻轻落在胳膊上,肩膀上,手边,痒痒的,弄得我满脸通红,却浑然不觉一样,抬起无辜的眼神盯着我。

    怦、怦。

    心跳加快。

    完美,可爱的,她。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可能,这就是大家所说的“喜欢”吧。

    我那么的想要追上她,想把她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让她离不开我,我离不开她,融为一体,把她的美好留下,化为“我的”。

    但是我不能。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和她表白我的心意,把我的心思剖解,摊开了给她看。

    可是我又惧怕着,惧怕坦白后她的害怕,她的疏离,让我们连青梅竹马都做不了了,这才是我所担忧的,我最担忧的。

    我只能维持现状了。

    但现状也不是那么好维持的,比如现在。

    七.

    我很慌。世界突然变了个样。

    就好像按下了倒放键,我亲眼看着眼前的植物越来越矮,直到缩回泥里,门口刚建好的大楼也褪去了漆,越来越矮,恍惚间又回到了它正在建设中的日子。

    这时,世界,倒退了。

    “哦天哪,让我看看你们这副惊讶的样子,这不可置信的小眼神,简直是——”

    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一口纯正的翻译腔,有点意犹未尽的语调,像是真的看见我们了一样。

    可是这个声音,听不出来是从哪里传来的。

    “太有趣啦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语调变得尖锐,笑得刺耳。

    “抬头看!亲爱的孩子们!好戏——开场!”他笑得疯狂。

    八.

    我的耳朵被打了一个耳钉。

    好疼。

    同时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荧幕,淡淡的泛着蓝光,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弹窗,起初是黑的,中央慢慢浮现出了场景。

    是一个教室,里面或坐或站的几个人都在这一刻开始慌乱。

    他们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被转移了位置,然后又开始互通姓名,其中还有一些看起来就不是亚洲人面貌的人,张嘴说出来的话到了耳朵里却被转换成能听懂的自己的母语。

    右下角又弹出了一个小弹窗,上面写着:

    “回溯者162439754号,欢迎登录您的账号!账号基本信息如下:

    账号主姓名:周星扬(104)

    性别:男

    年龄:17

    祝您愉快!”

    弹窗里面的人们好像也发现了这个小弹窗。

    大弹窗关闭之后,有更多的小屏幕,像监控一样,密密麻麻,好几十页,都是这个场景,千篇一律的的背景,同样的慌张,复制在屏幕上,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凑在一起,令人害怕得头皮发麻。

    “单个副本参加人数:10人

    此次参加总人数:100000人”

    九.

    死人了。

    死人了!

    “让我看看小可怜们的战绩——哦!太悲惨了!全军覆没!”幸灾乐祸。

    那个男声又出现了。这些事好像和他无关一样,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蔑视着一切。

    “让我看看,你们这次时间要倒退多久……”他还是不怀好意地笑着。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转盘,0到50,不止整数,单位是,年。

    这个色彩斑斓的转盘开始运作了。

    呼啦呼啦。

    指针在50慢了下来。50旁边是六,再旁边是二十。

    转,转,转。

    越过了六,也越过了二十。

    停在了0.5。

    “好幸运啊…只倒退了半年啊…”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可惜啦!可惜啦!所有人!还有这个世界!只回到半年前!”

    “哦!新生儿死掉啦!这是失败的代价哦!被回溯掉啦!”他用着一副天真烂漫的语调诉说着残酷的现实。

    “可爱的孩子们,下一次在一周后,届时将开启新的冒险!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哦!”

    十.

    我着急地敲着她家的门,希望她不在死掉的这些人里。

    “吱呀。”

    她终于开门了!

    我像是看见希望般,冲了进去,捉住她的手:“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啦,不要担心!”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我都想象不到,你死了我该如何!”

    世界的突变如此快速,她保护不好自己的。我要保护她。

    我不会让之前的,巷子里的弃犬模样再次出现在她身上。

    我整理一下衣摆,扯了扯袖子,对她说:“我喜欢你。我想要保护你。”

    “哈?”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什么笑话,“保护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有点怯懦,但最终还是果断的说出了口。“出现了这种事,我觉得,你一个小女孩…”

    “我比你大。”

    她好像有点不耐烦。

    “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世界都不一样了,我还是和你说清楚吧。”她顿了顿,笑了一下。

    但是那个笑,不像以前一样单纯无辜了。

    “我不像你看到的那样,星扬。我,不是你认知中的那个,傻白甜。”她的眼神逐渐坚定,“我也可以保护自己,况且,你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我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只能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

    “可是…”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啊?”

    “你太傻了,星扬。”

    “你说什”

    “你那种喜欢我的感觉都溢出来了,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吗?我在故意钓着你啊。你看不出来吗。”她说完,好像松了一口气。

    我好像破碎了。

    “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傻白甜,不是吗?”她笑了笑,“不是我。”

    她好像如释重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