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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样子,应该没有被发现…… ——也有可能被发现了呢!大人们都喜欢塔希尔,指不定没有生他的气……等等,塔希尔那家伙,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了? 就是这样。 出于心虚、气愤、外加始终抹不掉的嫉妒,白天故意推了塔希尔的那几学徒又过来找茬,试图用凶巴巴的声音掩饰自己的不安。 他们的年龄都不大,被针对的塔希尔年纪更小,按理来说,这么一个瞧着很怯懦的小不点肯定会被吓唬住。 可事实偏偏相反。 灰头土脸的小不点压根就没理他们。 没错,是连正眼都没看上一眼的那种忽视。他甚至径直绕过了挡路的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学徒们:“……” “……这个臭小子!” 领头的大孩子气得捏紧拳头,只差一点就跳了起来:“你们都看到他那高傲的样子了吧!都不许把吃的拿给他,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那道沉默离去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纵使只有小小的一团儿,纵使走远了之后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身后传来先大声后小声的指责大骂,可他就是不肯给面子。 由此可见,塔希尔“惹人讨厌”的地方之一,大概就在这里了。 无所谓,怎么都没关系。 眼圈微微泛红的金发少年这样想着,十分冷淡地把头重新埋下。 他先前不止鼻子额头撞出了伤,被亚麻布遮住的膝盖和手肘应该都被擦出了血,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饥饿与疼痛相比,还算不那么需要在意的感受了。 踏着清冷夜风,少年独自回到了暂时属于他的小窄间。 其他学徒都是数人挤在一间房里休息,只有他来了不久,就分到了单独的房间。 霍勒斯大人没有说明原因,塔希尔也没有因此沾沾自喜。 他起初觉得自己住在哪里都没关系,来自其他学徒的嫉妒反而偶尔会让他感到有一点点困扰…… 真的,只有一点点。 但到了如今,他改变主意了,还是单独住着比较好。 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被其他人打扰,就可以放心地—— 这里所要提到的事情,关系到塔希尔目前只有短短几年的一生中,涉及到的最大的“秘密”。 一年前,塔希尔被父亲送入神庙的第一天晚上。 他得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赐之物”。 那是一块类似于石板的物体,表面却光滑可鉴,在月色之下闪烁着奇异的莹莹光辉。 无论是形貌还是材质,都不似此间之物,即使是少不经事的孩子也能隐约意识到这一点——应该,吧? 当时的幼童注视着这方突然出现在他手边的奇异平板良久,并没有惊慌失措。 他戳了它几下,把发光的平板戳到光芒黯淡,最后悄然变得黑暗。隔了一会儿再戳,它又神奇地亮了。 “…………” 落在幼童眼里的光芒,比油灯的光更亮,竟可以比拟阳光的灿烂。 因为这是在塔希尔独自坐在角落,默默许愿“想要有光亮能够驱赶走黑暗”时出现的东西。 所以,没有经验、以为祈祷得到回应很正常的未来小祭司,理所应当地将之视作了神的馈赠。 “神的馈赠”除了长得奇怪,一戳就会亮以外,竟然还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功能。 有一次不知怎么碰的,一闪一闪发着光的白色平板表面猛地一暗,显现出了布满似是字符的怪异纹路的画面。 塔希尔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犹豫着猜测,自己偶尔能看到的怪异纹路是一种陌生的文字。 那时他正巧在跟随神庙负责授课的祭司大人学习文字,将会落在莎草纸上的图形文字复杂而神圣,与前一种弯弯绕绕的“纹路”毫无相似之处。 “唔……这是……” 虽然远比同龄人聪慧,但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深受限制的小塔希尔抱着脑袋冥思苦想,感到头疼不已。 目前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那就…… 很正常! 毕竟,这可是“神迹”!嗯,嗯! 把所有的疑难困惑都托付给伟大的神明之后,小塔希尔顿时豁然开朗。 他白天在祭司大人的指导下学习书写、图画、宗教神话和各项礼仪,稍有空闲,就会回到自己的小隔间研究“神的赠礼”上时而浮现的陌生文字。 这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壮举,被小塔希尔视作神给予他的考验。那时的他根本没认真想过,自己在做什么不可为之事。 不被本该是同伴的学徒们喜欢,被所有人针对排挤,私底下被人说成阴沉又傲慢…… 在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还懵懵懂懂之时,小塔希尔已经明确了那些不善词汇的含义。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这些,都是神的考验!” 然后,顿了顿,又板着一张小脸补充:“反正那些人也不聪明,随便说点什么他们都听不明白。” 嗯,很合逻辑。 这么一来,小塔希尔对该理论深以为然,坚决要做最不合群但是最聪明的信徒。 就算浑身灰扑扑也要昂首挺胸,骄傲地地从人群间走过,不给神明大人丢脸。 刚好,在发现经过某些固定步骤后,用手指在神奇平板上写写画画后,平板表面会显示出看不懂却有规律的符文后,他便发掘出了新的爱好。 ——每天晚上郑重其事地以手代笔,书写下自己一天的经历,以向护佑自己的神明大人汇报。 比如: “平时用水浇灌的地方,长出了一朵美丽的花。我将它带回来献给您,作为歌颂您伟大的贡品。” “今天学到了一首文字格外动人的颂词,我把它写下来,希望能将崇敬传递到您耳中。” 他还不会使用华丽的辞藻,所以,写下来的东西朴素之余,满是真实的情绪。 一日过去,夜幕彻底降临的晚上,又到了今日该向神做汇报的时候了。 虽然又渴又饿又冷,但,塔希尔的虔诚让他能够战胜一切困难! 他极其认真地写着: “今天学了……” “今天读了……” “今天……” “……被推进了湖里,在觉得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 “那个奇怪的男孩儿不听我说话,我帮了他的忙,他还把脏东西涂在我脸上,还看我笑话……” 大概是饿坏了,脑袋也有点发烧,导致意识不那么清晰。 以往绝对不会写出来的丢人事情,被塔希尔耷拉着眼帘,不知不觉地——很有可能是颇有积怨地划了出来: “神啊,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世界上最讨厌的这个小孩子——头顶翘起来的那根头发拽下来,献给您!”